2. 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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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余曼习惯地先坐直身体，手已经在原来放手机的床头柜的地方摸索，结果头正好磕到头顶的板子，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瞬间把余曼搞清醒了。
外面洗衣房的直筒洗衣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余曼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墙上老式的日历告诉她，现在是1990年。
她向门口看了一眼，门和之前一样栓的很紧，昨晚应该没人进来过。
她拿起杯子去外面的水龙头漱口洗面，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匆忙找了家小店凑活了一口早饭就准备去南港早报报到。
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余曼和人群一齐涌上了双层大巴，港城潮湿的风擦过她的发丝。余曼眯起眼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沿路中早起的人顶着鸡窝头下楼洗漱，隔音不是很好的楼房里时不时传来包租婆的脏话，忙着工作的人一边套着外套一边回头和家里人喊：“不会被炒鱿鱼的放心啦——”
余曼到站跳下了公交，报社在一家大厦里头，她问到主编办公室在哪，不太熟练地按了电梯按钮，一路偷偷看了看设备，竟然都是她曾经用过的款式。
当时她在内地报社刚参与工作的时候用的就是与它们差不多的设备，后来得知这都是港城淘汰的设备拿来给他们实习生用的。但现在看来它们还在尽职地运转着，职员们的小心翼翼和珍惜显示了目前还是贵重货。
主编拿了介绍信，看都没看她一眼：“那你就跟着处理下稿子，修点错别字，去跟着人事部签下合同。”
余曼在心里舒了口气，工作总算是稳下来了，管是做什么，有钱挣才是王道，糟糕的出租房和提款卡里的一无所有告诉她先不要奢求太多。
主编抬头看了她喜气洋洋的脸庞，皱了皱眉，不是很懂这个实习生怎么被分配去修错别字活力都这么足，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着急表现自己努力出外勤吗？
从内地来的，那不会是个什么连电脑都没见过的菜鸟……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栏杆旁，向底下喊了一声：“萨拉！”
一个女人干练地将头发盘在后面，平底鞋以便随时随地可以外出赶到新闻现场，深色的不容易弄脏的衣服保证了让她在任何场所都会过于狼狈。
余曼瞥了眼她脖子上挂着的牌子，陈佳怡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怪不得右眼跳个不停，这可真够倒霉的，直接触到了她最不想碰的霉头。
另一边主编交代道：“你带着她干点小活，打印机电脑什么的教她用一下。”
刚刚入职的正式工余曼被安排到跟一个实习生坐在一起，实习生怯怯地伸出手：“徐静和。”
余曼点点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徐静和四处张望了两下，指了指陈佳怡，抿起嘴比了个嘘的手势。
余曼被徐静和逗的笑了下，她知道徐静和出于好意告诉她这人不好惹，这孩子倒挺可爱的。
但余曼自己在新闻领域辗转待了这么多年，吃过的苦见到的白眼怕是比陈佳怡吃的饭还多。
“余曼过来，我教你使用打印机。”
果不其然，陈佳怡站在打印机旁边也不说话，等余曼照着说明按下开始键，陈佳怡慢悠悠地开口指导了：“字要大一号，要突出稿子内容让主播读，下次要注意……”
打印机已经开始不断吞吐着空白的稿纸，余曼手很稳地扶着跟洗衣机一般大小的机器，压根不搭理她。
最后稿子出来的字号刚刚好。
陈佳怡也跟着闭嘴了。
余曼瞥了她一眼，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厉尖锐。陈佳怡看起来是个老大姐帮助新人，但每回说话都当事后诸葛亮，就等她犯错好埋怨她。
陈佳怡在这里没让她吃到瘪，又带着她去改稿子，站在他桌旁看了一会陈家怡就坐回了自己座位嗑瓜子了，让余曼改完给她看。
稿子是一篇关于去年《赌神》大火的报道，作者有陈佳怡。这也不知道压了多少天了，可能是因为今年星爷和达叔《赌圣》拿下了票房第一，这篇稿子又重新被翻出来了。
改到第三版的时候余曼就只变动了几个标点符号，陈家怡每次都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再拿回去改。
余曼接住了稿子，却站在正在剪指甲的陈家怡旁边不动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陈佳怡嘴里的香口胶都没吐出来，一个劲的嚼啊嚼。
陈家怡皱起眉看着她：“你发神经啊，稿子改完了？”
余曼的声音却是惊人的温和又带着歉意：“没改完，但可能是我能力不足，希望阿怡姐能指点一下稿子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办公室里的视线或多或少都聚焦在她们这里，陈家怡清了清嗓子：“你个实习生资历不行啦，我看看，诺，这句话就要改一下，不够正式……你这都写的是什么东西啊！”
“那阿怡姐的意思是这版就差不多了吧？”
余曼从底下抽出来另一张纸，口气软绵绵的为的就是一拳打进棉花里：“呀，我刚刚看反了，您手里拿的那版是您的初稿，这版才是我改过的。”
陈佳怡：……
旁边已经隐隐有窃笑声了。
她试图挽尊，但余曼还乐呵呵的：“那阿怡姐我就拿去给主编审查了。”
她突然俯身，紧贴着陈佳怡的耳朵，一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阿怡姐你说那我是带两版稿子给主编对比呢，还是只拿一版呢？”
“你…！”
还没等陈佳怡说完，余曼拿起两版稿子就往主编办公室走。
陈佳怡在楼梯上拦住她：“别去了……现在、现在有一个外勤，缺人手，你跟我一起去！”
余曼歪着头看向她，笑得狡黠：“阿怡姐，看起来你也知道是我的稿子更合适啊。”
陈佳怡听到这话气一下上来了，拽住她的胳膊：“……那咱们就去看同一个新闻现场，谁的稿子更适合当头条，让大家都来投投票。”
余曼愣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跟她这么比试了。
等余曼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笑出声来了。
她抱臂挑了挑眉，气场一下就变了，发丝整齐地揽进发网，扬起下巴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好啊。”
但热点不时说来就来的，两人只好先跟主编说了一声，主编知道她们的打赌后没做声，自家一姐应都应下了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工位，徐静和朝她悄悄竖了个大拇指，星星眼盯着她看：“你好厉害！陈佳怡可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呢，主编跟她讲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余曼笑而不语，那就看看到底最后是谁赢吧。
她照常下了工，懒得挤公交于是准备沿街走回阳光干洗。
路边茶餐厅和冰室多得很，虽然唐姨昨晚跟她讲了可以跟她一起吃晚饭，但余曼还是想在外头去食点东西犒劳下自己。
吊风扇在头顶呼呼地吹着，结果她看着墙上的菜单以及后面的价钱——余曼……余曼彻底沉默了。
“小姐要吃些什么嘛？”从后厨来的老板一边拿抹布揩着手，一边热情地招呼着。
“……一瓶维奶奶，谢谢。”余曼心疼地看着自己钱包里为数不多的零钱，无精打采地拿着瓶维他奶回到餐桌前。
她想食西多士跟冰火菠萝油！！！
工资没发，她的钱都得用在该用的地方，这瓶维奶奶都是奢侈了。
她决定今天晚上要怒吃两大碗饭，从根源上解决自己发馋的问题。
只要饱了，就不会馋了——余曼试图这么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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