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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后的回雁阁幽静至极，挑挂在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细碎的声响淹没在秋风中，温暖的橘光下，淡紫色的白槿花纷纷飞飞，四下洒落。
张亦怀站在屋子门口，隔着纱窗往里面静静瞧着。
屋子里的烛火还在燃着，床上躺着还陷入昏迷的施年。
“张小天师既然来了，不妨进来。”乔谧的嗓音响起。
张亦怀推门走进去，一眼见到了守着施年的乔谧，当即作了个长揖，“晚辈无意叨扰，实在是放心不下，绕路过来瞧一瞧。”
乔谧让他先行坐下，“照穹剑幸好事先被成焰破坏了封印，释放出去一部分霸道的真蕴，否则哪怕是我也救不了她。现在这照穹剑于她反而是个机缘，将来在剑道一途走得会更远。”
听到乔谧这样说，张亦怀那颗忐忑的心也落定下来，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床榻上，目光在施年苍白的脸颊上逡视。
“张小天师既然愿意下山，想来也是做好了准备，但不知你的计划中有没有把阿年算进去？”乔谧忽地开口问道。
张亦怀眼神微黯低声笑道：“前辈是怕我利用阿年达成我的目的？不管是阿年或者是他们，我都不会牺牲，我的大道我的路自然是要我自己去走完的，想杀的人想取走的人头也是我自己的剑来，不会假手他人。”
“自阿年带着你入这江湖，自你们这一路闹得江湖不安宁，便是没有回头路能走的。大势之下，阿年又是我的徒儿，已经是不能置身其外的。我问你，不是要的这个回答，张亦怀，我再问你，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乔谧再次问道。
张亦怀沉默了一晌，眼皮一掀，平静地对上乔谧质问的眼神，“我要的，无论这世道如何，一直没变过。”
“我们这些人那年送你到乱穹山，也是想要你安稳度日，不料你天赋卓绝，真人怜才方倾囊相授，又怕你锋芒太盛，故而定下不许你下山的规矩。可要来的终究是避不开的，你已经不是那年孱弱稚童了，要走的路旁人是阻止不了的，只是需要你好好思量，莫要辜负你师父苦心教导。”乔谧温和地说道。
张亦怀笑笑，“前辈字字句句我都明白，再者，我的目的其实和前辈是不谋而同的。”
“李尘栩？”
“是。”
乔谧淡淡一笑，“有遗憾吗？”
“我就是个被我师父满乱穹山追打不务正业的道士，前辈我能有什么遗憾？”张亦怀笑了起来。
乔谧被他这番话说的笑了，“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照看着无事，过几日阿年便会活泼乱跳的出现在你的眼前，说来，你这道士也确实是六根不净，一心念着我这小徒儿。”
“那，前辈我告退了。”张亦怀被这一说，咳嗽了一声，连忙起了身拱了拱手。
出了屋门，月色正好。
他心情没来由的好，嘴角一动，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日头恰好，浮光碎金穿过纱窗洒落在床前。
施年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朦朦胧胧的人影逐渐清晰，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又被乔谧按了回去，“伤还没痊愈，躺着。”
“师父！您怎么会来？您不是在西京吗？”施年又惊又喜。
乔谧把熬好的药汤端过来，“北司的人来了宿州大泽渊，为师自然也是要来的，幸好来的及时，否则你的命可就没有了，我古稀之年才收的你这么一个小徒弟，要是死了，那可真是让为师伤心，知你重情义，可万事也要量力而为。”
施年听得鼻子酸酸的一头栽进了乔谧的怀里，不知为何，过去在江湖上经历再多的风波，都没有这样委屈的感受，或许这就是有了家人的感觉，“师父，弟子以后都不会了。”
乔谧温和笑笑道：“你这样抱着为师，为师没办法给你喂药啊，乖，先把药汤喝下，不然为师这些天的治疗都是白费了。”
“师父，这药汤好苦啊。”施年吐着舌头嫌弃道。
乔谧笑笑摸着她的脑袋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照穹剑虽说险些要了你的命，可大难不死，这便成了你的机缘，相信很快你便能到了那知天中宗师的境界。”
施年挽着乔谧的手臂坐着，想到照穹剑，那日在玄天陵的场景逐渐的清晰起来，她心口发了慌。
她记得，她手里的短刀一刀扎进了小道士的心脏！
巨大的恐慌和不安让她额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来。
“小道士......”
“轻羽说你醒来了我还以为是——”
张亦怀被施年紧紧地抓着手臂，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哑然失笑，“施女侠，是梦靥了不成？”
“我是不是用刀刺中了你的心脏？”施年颤声问道。
张亦怀笑容淡了一些道：“不是你，是被照穹控制的你。”
“有什么区别？我......都是真的险些杀了你，我险些杀了你啊！”施年红了眼自责愧疚一时间裹挟了她的心脏。
张亦怀上前一步扣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道：“玄天陵中，要不是你尚有一丝意识在，我绝无生还可能，施年，是你救了我，要杀我的，从来不是你，明白没有！”
“照穹剑控制的，有过知天大宗师，被控制后，依然无法保持灵台清明，阿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乔谧也在旁道。
施年那些愧疚难受自责情绪方稍稍开解了一些，她重新躺回去，眼神依然不离小道士，生怕眼前的是幻觉，玄天陵那一幕才是真实的，一眨眼，小道士就成了一具尸体。
“施女侠要是真的过不去，我且记着，他日来取这你欠我的人情，乔前辈也在，你可抵赖不脱的。”张亦怀笑道。
施年这才终于确定小道士是鲜活的，不禁也笑了，“好啊，师父作证，本女侠绝不食言。”
乔谧瞧着这两人，无声地笑了笑。
三人还在聊着，门突然被轻羽撞开。
轻羽上气不接下气道：“张小天师你快和我去灵毕阁吧！齐少侠听说了师姐受罚的事情，现在背着剑气冲冲的说要去灵毕阁找宗主理论啊！”
“宋师姐不是受了伤吗？怎么还要她受罚？师父你也跟着去吧，齐二憨他那个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施年瞬间感觉头都大了，连忙催促道。
乔谧沉吟片刻后道：“来宗主性子偏执己见，延凛宗门规森然，要真是宋师侄犯了门规，旁人是劝说不住的，也罢，我且和张师侄去那灵毕阁瞧上一瞧。”
灵毕阁前，延凛宗弟子聚集了不少。
都是往那阁内的大殿中望去。
“齐逐尘！我看在你爹的份上对你一再容忍！你不要太过分了！”来极脸色铁青的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中，指着台阶下站着的蓝色长袍负剑的少年怒斥。
齐逐尘环顾四下浑然不惧那些人眼色大声道：“就算是我爹来了！我也是这么说的！宋师姐她这一路元气就没复原，在大泽渊那里还受了不轻的伤，来宗主，你竟然要她在那冷风刺骨的青雀崖上跪着，还要跪上六个时辰！她会落下病根的！是你们延凛宗门规重要，还是她身体重要！”
左侧坐着的水蓝色长衫的男子脸色铁青，“混不吝的小子，凭你也敢质疑我延凛宗门规！”
站在中年男子身侧的少年张了张嘴终于是小声道：“爹，这小子说的其实也——”
“萧景疏，你莫要昏了头！”萧也低声怒道。
萧景疏被他爹这一发火，登时没了音，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握紧了拳在原地暗自生着闷气。
来极身子微微前探冷声道：“我说眉儿回来后怎么那样的叛逆了，原来是结识了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再说一次，给我回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我今日不把宋师姐从青雀崖上请下来，我是不会走的！来宗主，你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我！”齐逐尘咬牙道。
来极气极而笑，“好啊，你要是接的了我三剑立而不倒，我便让眉儿从青雀崖上下来，如何？”
萧景疏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这小子不过是悟道后天境，接住宗主的三剑，站而不倒，怕是做不到，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笃定了齐逐尘会知难而退。
“好！来宗主，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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