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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工日下午四点半，全泰城最拥堵的区域非市二中莫属。整条街道几乎是处于了停滞状态：家长们的四轮座驾并驾齐驱停在校门，稍微环保点的家长骑着两个轮子，也能见缝插针地将校门口最后一点空隙给堵死。
在一片刺耳的鸣笛声中，几个家长们凑一伙，仍能格外亢奋和谐地讨论着这次的月考成绩，乐此不疲。
六点，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忽然又呈现出了一种冷冷清清的萧条感。大多数家长们都已经接到了自己的孩子，匆忙拿着各自的成绩单打算回家再犒劳或者数落一番。一些学生没有家长接，早就吆喝着结伴搭伙踏上回家的征途。
天已经黑了。
“韩小龙，你还不回家啊？”
几个逗留在学校小卖铺的男孩子冲他打了声招呼。
韩小龙站在校门口的一颗桃树下，双手攥着书包带子，又张望了一遍马路两边的行人，言语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骄傲与严肃：“今天我哥来接我。”
“这都几点了，天都黑了，你哥要来早来了，他是不是把你忘了呀。”
“跟我们一起走吧，你家不是离学校挺近的嘛。”
同学并没有恶意，但是一向好脾气的韩小龙却有些生气地嘟起了嘴，奶声奶气地说：“我哥很忙的，但是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几个男孩也懒得多管，唏嘘之后就走开了。
韩小龙继续挺直腰杆站在树下，除了不停晃动的脑袋，一动不动。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昏黄的路灯将他小小的身躯在地上拉长了几倍。韩小龙望着空荡荡的校门口，渐渐地将嘴瘪成一道不停发颤的直线，垂着脑袋开始小声地吸鼻子。
但很快他就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沉下肩膀继续等。
“小龙？”
韩小龙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身抬头望去，是刚下班的聂忽歌。
“聂老师……”
“还不回家吗？”
聂忽歌又马上接了一句，“在等你哥？”
韩小龙怔了一下，点点头。
聂忽歌看了下手表，这个时间点公交的末班车已经过了，于是半蹲下身对韩小龙说：“这样，你给你哥打个电话，如果他有事来不了，老师就先送你回家。毕竟你也不想让你哥担心你一个人出什么事，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聂忽歌还淡淡地瞥了眼四周，眉眼间有一份暗藏的警觉。
或许出于好学生本身对老师的乖顺，亦或是聂忽歌说话的方式很容易让人接受，执着等待了两个多小时韩小龙有些动摇，去接过了聂忽歌的手机，很快在上面按下了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没人接听。
估计还是在忙。
韩小龙垂着脑袋，将手机不甘地还给聂忽歌。
聂忽歌望着手机上那一串号码，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老师陪你回去。”
韩小龙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跟在了聂忽歌的后面。
-
此时韩蒙坐在出租车上，肩膀上还沾着几块蛇鳞。
以前这种不配合妖协的妖，都是小游去逮的。毕竟他跑得没这些妖怪快，一出手又容易伤了他们，所以下午跟那条蛇纠缠了很久才完事。
后知后觉，韩蒙才想起二中应该还有一座“望哥石”。
于是他又花血本从影视城直接打车前往泰城老城区，这会儿正好从车窗外撞见一大一小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他心里一“咯噔”，忙探出车窗外。
“韩小龙！”
韩小龙听到哥哥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韩蒙从聂忽歌的身边给拽了过去。
韩蒙将韩小龙护在身后，攥着拳头藏在裤兜里，身子微斜，一只脚蹬在花坛上，挑着一边的眉头打量着聂忽歌。
本着对这位聂老师第一眼的怀疑与不对付，就算是《万妖册》上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韩蒙这一刻也能把他当成了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下一秒就能把索妖链掏出来拍聂忽歌脸上。
隔着这么明显的敌意，空气中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分，哪知聂忽歌却毫无愠色，仿佛一朵圣洁坦荡的高岭之花，忽然冲韩蒙低头一笑，又变成了一朵洁白含羞的夜莲，连顶上的路灯光都变得缥缈空灵起来。
韩蒙：“……”
“哥，你终于来啦~聂老师看我一个人，就送我回家。”
韩小龙抱住他的大腿，怏怏的小脸阴霾顿扫。
韩蒙严肃的脸色一松，伸手就去打了下他的小脑袋，啧啧道：“不是，我说你怎么能麻烦人家聂老师呢？大不了你自己先回家，以前不都是你自个回去的嘛。”
韩小龙有点委屈，眼泪汪汪地低下了头：“可是、可是我就是想等你来接我……”
聂忽歌说：“谈不上麻烦的，我是老师，照顾学生是本分。而且这两天学校有些不安全，我也是担心小龙的安全，韩先生不要介意。”
韩蒙听出了他这话里道不清说不明的殷勤，挠挠头，嘿嘿一笑之后，眼神透出一道凌厉：“聂老师怎么知道最近学校不安全的？”
“这几天分局的警察每天都会过来给学生开安全讲座，附近一带有许多警察值班巡逻，我想可能是最近二中附近有什么不法分子比较活跃吧。况且学校这种地方，一直都是罪犯优先下手的高危地带。”
韩蒙收回眼中的寒光，对他这个看似寻常却滴水不漏的回应，笑了笑。
这时聂忽歌突然伸出了手，连人都跟着手凑近了过来，呼吸一阵阵地缓缓打在韩蒙的耳廓上，用指尖轻掸了掸他的肩。韩蒙“哎呦”一声，硬被逼得往侧退了两步，慌忙侧头一看，聂忽歌的指尖沾上了几片残缺的蛇鳞。
韩蒙盯着那几片蛇鳞，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解释的措辞，哪知道聂忽歌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这人有点洁癖。”
可他人并没有往回退，几乎抬起头就碰到韩蒙的鼻尖，拿出一块手帕将那鳞片仔细地从手中擦拭干净。
“你……”
聂忽歌似乎是没留意到这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潮热与尴尬，跟韩小龙道了别，又眼含笑意地看了眼韩蒙，就先走开了。
韩蒙在原地停留了大约有半分钟，才缓过来，发现自己肩膀上真干净得连一丝灰都不见了，在牙尖轻“靠”了一声。
这聂忽歌到底是什么人……
韩蒙领着韩小龙在街上疾走着，趁着最后这一段路，他以亲哥的身份开始对小龙同学进行了深刻且严肃的思想教育。
“以后你离这个聂老师远一点，能多远有多远，路上看见别打招呼，私底下别找他，他上课你也别瞎举手提问，知道没？”
“为什么？”
“你哥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你小子，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聂老师挺喜欢你的，他刚才还对你笑了耶——”韩小龙很是惊奇兴奋，像是月球勘测上发现了可饮用水源。
韩蒙无语：“……这算哪门子喜欢，难道他平时不会笑吗？”
韩小龙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
聂老师是个平易近人的好认识，感觉上不是那种整天绷着神经、笑都不会笑一下的人，可是真要让他的学生同事们回忆一下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却不一定有人能准确描述。
不过韩蒙现在就可以了：那个聂老师笑起来从不露齿，有点娇气，不过还挺好看的。
-
把韩小龙塞回家，韩蒙拍拍屁股又马不停蹄赶回了中妖协。
辰万里这条滑“泥鳅”被绑着还不安分，死命挣扎了一番，又蹭掉了许多鳞片，看到韩蒙这位会长大摇大摆地进来，才稍微安分了一点。
韩蒙叉着腰，将那条索妖链有意无意地摆在他面前。辰万里心有余悸，这会儿连信子都不敢吐了。
“说说呗，这两个女孩，你认识吗？”
韩蒙将齐小敏和卫蔚的照片摆在了辰万里面前。
辰万里探出脑袋瞄了一眼，摇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别在我面前装乖孙子——”
韩蒙一只手已经掂起了索妖链，顺手削了一个苹果吃，跟第一次见辰万里的时候态度截然不同了。
听到那“嘎嘣”一口清脆地咬下去，辰万里感觉自己有种被严刑逼供的感觉，仿佛下一个被吃掉的就会是他，他完全丢掉了大明星的架子，欲哭无泪：“大王，我可是有良妖证的，你可以去查我祖上三代都是只吃素的水蛇。片场那边还等着我拍戏呢，一部戏少了男主角可不行，这可是违约的——”
“我查过了，你的良妖证连着两年都没过年检了吧？好像是多次违背禁令私下使用法术，所以妖协没给你审核通过。”
辰万里抹了一把汗，“那都是误会！我是有时候比较懒，为了图方便用了法术，但是绝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很少在人类面前……”
“劳资再问你一遍，到底认识不认识这两个女孩！”
韩蒙起身猛地一拍桌，大声冲他呵了一声，眼角一抽一抽地往上挑动，生出了比恶兽还凶神恶煞的表情：“小心我把你良妖证吊销了，这辈子你就回洞里做个黑妖！”
辰万里耳膜都要破了，哆哆嗦嗦的，一想起自己正开始风生水起的演艺事业，没有良妖证可不能在人类社会自由活动，忙又重新去辨认了那两张照片上的女孩，过了一会儿，忙激动地说：“认……认认识！不过就认识左边那个，右边那个不认识……”
果然蛇还是得用吓得。
韩蒙将齐小敏的照片重新递到他的面前，“这个？”
“对……我眼熟她，好像是我后援会一个小分队的队长，不过记不太清了，那么多粉丝，我也不太能确定啊……”
韩蒙撇了撇嘴，戳了把辰万里的脑门，才将戾气收回了一些：“这两个女孩先后被控制心智后死亡。蛇族以前最擅长的就是魅术一类，案凶手的妖气是粉色的，跟你的一样，而且巧的是，这两个女孩都是你的粉丝。这么多神巧合，你就不想跟我解释解释？”
“这……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不对，是栽赃！陷害！我一只妖在娱乐圈混也不容易，我没事害我的粉丝干嘛，这逻辑不通啊。”
“那你下午跑什么？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辰万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王你当时把索妖链都拿出来了，我不跑难道还等你把我勒死吗？”
这道理，貌似也说得通……
韩蒙黑线，又看到地上踩着的蛇鳞，莫名想起了方才聂忽歌在自己肩膀上掸下的几片鳞，有些恍惚。
他伸手去拾起了一些，发现这鳞片干得很，一点油光都没有，没有一只养尊处优的蛇该有的光泽。不然当时聂忽歌也不会只把这几片干巴巴的鳞片只当做是灰尘。
他忽的一愣，忙问：“你在蜕皮期？”
“是啊，这个月中才开始蜕的，这还没蜕干净呢。”
韩蒙起身，沉了一口气，便踱步靠着门边走了出去，皱着眉头思量着什么。
蜕皮期是一条蛇最虚弱的时候，蛇妖们通常都会选择蛰伏在洞内完成蜕皮之后再进行活动。辰万里的妖龄才五百，每天混在人堆里拍戏估计就已经掩藏得够呛，如果说这个时候还要到处乱窜高密度地去杀人，恐怕是不太可能。
这时，周孝谦打来了电话。
“韩蒙，凶手不是辰万里！今天傍晚六点市外国语初中发生了恶性事件，又有一个女孩被控制，砍伤了数十名师生，女孩也当场暴毙了……”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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