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夏大千金。我都跟了你这么久了，你就把我的照片删了吧。好人一生平胸。呸，是一生平安。”
“阿姆斯特朗......”夏暮回头瞪了乔堔一眼，微微抬起右脚。
“女少侠饶命。”知难而退，伺机而动。这一直是乔堔信奉的准则。
“这还差不多。我要进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不然明天你可会成为学校的话题人物。”夏暮露出挑逗的笑容，转身走进眼前的建筑。
万江活动策划公司，是爸爸工作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策划公司，但客户却并不少。
奇怪，公司的门口虽然开着，但接待的柜台上并没有人。夏暮带着疑问乘上了去往六楼的电梯。她从楼下的楼层分布图上得知六楼似乎是董事长办公室。
电梯徐徐上升，夏暮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慢跳动。说不定爸爸在公司忙了好几天，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呢。正当夏暮想得出了神的时候，电梯放慢了速度，闸门缓缓地向两边褪去。
真皮沙发上满是刀子划出的裂缝，棉花像白色的骨头从沙发的伤口中露出。纸张凌乱地洒在地上，抽屉也被撬开，里面的东西都被翻得乱糟糟的。两旁的盆栽被敲得粉碎，夏暮踩在碎玻璃渣上，脚底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怎么上去这么久，不会是溜走了吧。”乔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从夏暮进入公司起已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乔堔在楼下不耐烦的跺着脚，一边注视着正门。
算了，上去找她吧。
电梯门旁的数字屏上显示电梯正停留在六楼。乔堔急冲冲从另一部电梯上去。
六楼的情景绝不是用“一片狼藉”四个字就能形容的。办公室的玻璃门内只开着一盏惨白的灯，黑暗的角落里发出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乔堔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找回自己的照片，还是决定上前探个究竟。
不长不短的马尾垂到白皙的脖颈上，穿着中岛市市立高中的校服，原来是夏暮。夏暮整个人背对乔堔，并不知道乔堔正站在她身后，全身上下都随着一声声的抽噎而颤抖。夏暮平时看起来凶巴巴，没想到......
“喂，别哭了，我已经帮你教训了那些家伙。”乔堔忍着身上的疼，向坐在长椅上哭个不停的女孩说道。虽然那时两人同在一间小学，但乔堔并不认识她，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在学校里和自己一样不受欢迎。
“看......看起来......像他们教训了你。”女孩虽然仍在哭，但并没忘记挖苦乔堔。
对方可是有十几个人，而自己，别说一打十，连一对一都是个问题。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可是‘义警’，正义的警察。”乔堔说罢刚想抬手行个礼，却因为拉伸手臂引起的关节撕裂的感觉而不得不作罢。即使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不受欢迎啊。”乔堔虽然很同情她，但也为找到自己的同类而稍微感到兴奋。
“谁......说我不受欢......欢迎啊！”女孩哭得更加厉害了。
“那些家伙可是学校的邪恶势力，我身为正义的朋友，被坏人讨厌是正常的，但是你呢？”
“成绩......”
虽然声音微弱得似乎被风一下子就会吹走，不过乔堔还是听到了女孩的话语。
那些恶霸中不乏成绩好的学生，女孩优异的成绩自然也会成为她受到排挤的原因。
“下次他们再欺负你的话你就来四年级二班找我，从现在起你就是正义的朋友的朋友了，身为正义朋友的我是不会容忍正义的朋友的朋友受到欺负的。”
“噗呲，这是什么奇怪的表达。”女孩咧开嘴，露出如同石榴般整齐的牙齿。
每次放学见到女孩泛红着眼坐在长木椅上，乔堔都会放下书包回去找那些人算账，最后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来。
“就你还想出头。”“去死吧”小石子如同密集的雨点般落到乔堔身上，但留在身上的却不是雨水，而是伤痕。乔堔发了疯一般迎着石头雨冲上去。眼前的那群学生虽然诧异了一会，但随后便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一拳，两拳，三拳......乔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打了多久，醒来时太阳已经失去了它的光辉，在黑夜尚未占据天空前用最后一丝光苦苦支撑，一切都那么平静。乔堔无力地躺在地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突然，一张微红的脸遮住了夜空，被泪水打湿而黏在一起的长睫毛噗呲噗呲地眨着，眼中积储的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到乔堔淤肿的脸上来。
“谢谢你。”女孩用自己长长的裙角揩拭着乔堔身上的伤口，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到。
“我啊，长大后可是立志要成为警察的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很期待啊，你穿上警服的样子。”
“我穿上警服当然是帅得不要不要的，到时候再没人敢欺负你。”
“真的吗？”女孩转过头来，小小的马尾高兴地摆动着。
但某一天后，长椅上再也没有那个爱哭鬼的身影，
“听说因为经常被同学欺负，家长让她转到了其他学校呢。”她的同学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乔堔。渐渐地女孩满是泪痕的脸在乔堔的记忆中越来越淡，最后如同蒸发一般再没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女孩抱膝坐在长椅上啜泣的样子却永远地映在了他的脑海......
“喂，你没事吧。”乔堔轻轻拍了一下夏暮的肩。
“啊？没什么。”夏暮急忙揩掉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没事吗？”乔堔环顾四周，惊讶得合不拢嘴，“这里简直像遭到了洗劫。”乔堔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我们报警吧。”乔堔掏出手机，突然一双纤细的手制止了他。
“我已经报警了，只是警察还在处理，我太担心爸爸了，所以......”
“你爸爸怎么了？”
夏暮将爸爸失踪的前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堔。
“所以你逃出学校是为了找到你父亲？”夏暮微微地点了点头。乔堔虽然很同情夏暮，但并不打算帮她找下去，毕竟这已经超出了高中生的能力范围，助人为乐什么的真是老土的要死，一点都不适合自己。
“删了我的照片吧，我可不想卷入这种事件。”令乔堔诧异的是，夏暮竟然怪怪地交出了手机，只是递手机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摁亮屏幕，屏保是一对父女的照片，如果这是全家人的合影的话，母亲却似乎没在里面。
年龄约四十多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微微挺起的啤酒肚似乎要把里面衬衫的纽扣撑掉。女孩耳朵贴着男人的肚子，假装在听一个孕妇肚子里的胎动，似乎在打趣他的啤酒肚。照片中的女孩正是夏暮，从逃出学校到现在，乔堔都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乔堔在屏保界面停留了一会，但最终还是打开了相册，将自己的耻辱悉数删除。
“我劝你不要再找下去了，这件事情看起来很严重。”乔堔将夏暮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转身离开。安静得吓人的办公室里，只有乔堔踩在碎玻璃渣的声音在回荡，刺痛着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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