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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太快,薛扫眉甚至来不及发出呼喊,便已经感受到了劈空而来的风。

就在同一时间,她彻底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去。

薛扫眉睁大了双眼,视线划过夜空。月色并不明朗,灼灼皎皎的河汉在她眼前盘旋。一白一黑两道闪电般的光影倏然掠过,前者悍然撞上船家的刀锋,迸出三两火花,仿佛星子坠落。

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用于挑灯的木杆被一股力道拽住,将薛扫眉拖回了船艄。船身仍在剧烈摇晃,她身前的那道高伟如玉山的黑影却稳稳矗立。待薛扫眉借势坐回船板上后,那人回头对她说了声“坐稳”,便松开了拉拽木杆的左手,跃上船篷,专注地与船家缠斗起来。

这乌篷船太过窄小,薛扫眉缩在前艄一隅,挨着灯笼观战。限于光线和角度,她总也看不真切,只能望见一团黑影,间或听到刀兵相接的清脆响声。薛扫眉抿了抿唇,用斗篷将自己裹紧。

陆缥立于船篷之上,白色的铁雪扇在他掌中旋转抛洒,映着晦暗不明的月色,发出戾戾风声。论兵器,向来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他在西北从军时,惯使的也是长枪或环首刀;回京之后,为了携带方便,才改用了这柄御赐的铁雪扇。好在此刻是贴身缠斗,铁雪扇可刺、可挡、可剪、可掷,与船家的长刀相比,倒也不落下风。

二人沉默地对了十数招。陆缥有心探明对方的底细,缠斗中向左卖了个破绽,船家果然斜刀劈来,路数似曾相识。陆缥早有预备,手中的铁雪扇轻轻一抖,分为两瓣,准确地咬住了船家的刀刃,一路向前推至刀把处,擦出如虹电光,映出船家下颌处一条陈年刀疤。船家吃痛欲要后撤,手中的刀却被拿住,纹丝不动,他还未来得及松手,已被陆缥当胸踹了一脚,跌落水中。

乌篷船骤失重量,前艄翘起,后艄震荡。陆缥回头看了一眼,那薛大姑娘仍抱着灯缩成一团,看不清表情。他心下微动,捡起船家留下的刀,提气跃到船头,好歹让小船安稳了些。

河面如墨缎般在月光下静静摇曳。未几,一只粗粝的手探破水面,抓住乌篷船的边缘。船家从水下挣扎着露出面孔,竭力喊了一声。

陆缥停下了手中的刀。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那船家拼尽全力地搭上另一只手,用呛满了水的嗓子又破碎地叫了一声“东家”。

东家?!

“他是我的人,”女声从陆缥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堪堪停在一步之遥处,“惊扰大人,万分抱歉。请暂且停手罢。”

陆缥回头。薛大姑娘已从后艄穿过船篷,举着灯笼探出头来,朝他粲然一笑,毫无惊惧之色。

离得这么近了,他方才发觉她额上用胭脂描了一朵重瓣粉花,与簪在发间、由粉贝雕成的海棠华胜相互呼应。眼前人眉翠唇朱,芙蓉敷面,可谓盛妆。

陆缥挪开视线,冷声道:“你的人?薛氏,你这是在行刺朝廷命官么?”

薛扫眉轻咳一声:“大人,可否拉他一把?”见陆缥未应,她耐心解释道,“我区区弱质,于您无分毫威胁。我看此人并不会水——若再不施救,恐怕河中马上就要多一具浮尸了,届时我和大人都要费些唇舌解释,不值当的。今日之事,全是我的筹谋……您将人救到岸边,再上船来,我自会给一个答案。”

依旧无人应她,但前艄处忽然一轻,“哗啦”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被飞快地拎出水面,两团黑影旋即落在渡口前的艞板上。

浓墨一般的夜色下,陆缥以手为刀,将船老大击昏后扔到地上。

薛扫眉静静待在船中,并不去看。片刻之后,小船几乎不可觉察地微一摇晃,随即向河面中心行进。夜风冷如冰刃,她被寒意席卷,心口一激,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在她身后,从渡口去而复返的陆缥立于后艄,正面无表情地划着木楫。

桨声沉沉无人语,小船悄悄调转了方向。执楫人背风而立,船篷中的女子咳声渐歇。

薛扫眉捂住心口,按瞿准教授的方法调整了一番气息,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察院大人,烦请近前一叙。”她挪动腿脚,抱着灯笼,努力转身面向他的方向,“并非我不敬……我有点累,好像站不起来了。”

陆缥收好船楫,掀开帘布,沉默地迎着她的目光盘腿坐下。他身量本就比她高得多,就算是席地而坐,也已挡去了足够多的风,足以让她开口。

“今夜让大人受惊了,我……实在有不得已的缘由,需要私下见大人一面。”薛扫眉螓首低垂,楚楚可怜得恰到好处。

她立刻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呵”声,似是轻蔑,又若玩味,但很显然,陆缥对她此番作态并不买账。

薛扫眉心思百转,正欲换一副面孔应对,却听陆缥又开口道:“既然薛姑娘身体孱弱,不便说话,那就容本侯来猜一猜这‘不得已的缘由’罢。”

薛扫眉不得不抬眼看他。

陆缥盯着她的眼睛,时刻关注她的表情:“是你身中奇毒,被人操控,想让我为你延请名医?——哦,看来不是。是你设计与周家退婚,揽我入局、见证了关键的一步棋,想亲自和我道谢么?——看来也不是。是你为薛家行商方便,用菩萨蛮贿赂我无所成效,想自己和我谈谈?——那倒也不必费心安排今晚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场戏。”

铁雪扇倏地打开,陆缥随意地用袖子抹去扇叶上沾染的暗色。那是船家的血。

“今日这位船老大,下颌有疤,操崤东道口音。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当就是江南六道正在通缉的匪徒葛三。薛姑娘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一介商贾,竟然能私藏刀兵,还能请得动他?你和玉霓裳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设下环环相扣的局,引我至此,恐怕会谈是假,想除掉我才是真罢?”

铁扇向前一错,如刀刃版锋利的边缘抵住她毫无守备的纤细脖颈。

“说!你背后是谁?是不是……”

陆缥面色冷厉,眉宇间凝着阴霾。

哪知薛姑娘被人用兵器架着脖子,却毫无惧色。听他抽丝剥茧地说了这一番话,她眼中的神采甚至越发明亮了起来。

“陆大人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么?”她饱含期冀地问。

“休要套我的话。难道你不知道?”

薛扫眉垂下眼帘,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并无十分的把握,有些失望。但她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正色道:“大人的问题有些多,我逐一来答。

“刚才的船老大,确是葛三,但他不是来除掉您的,而是来刺杀我的。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从酉时末开始守在柳叶渡口,化装成船老大;如有提着灯笼、要去桃叶渡的红衣女子——就是我本人——上船,就用提前准备好的刀杀人劫财,事成之后可再领二百两。

“至于您,实在是因为古道热肠、见义勇为,才被搅入局中。有官如此,是我碧南道百姓之福。您武艺过人,擒住悍匪,小女子敬佩得紧。

“敢问大人,我朝律例,可有禁止人买凶刺杀自己?”

薛扫眉笑吟吟地看向他。

当然没有这样的律法。陆缥一时语塞,很快抓住她的“漏洞”,追问:“你的意思是,葛三并不知你就是给他下定之人——那他为何喊你‘东家’?”

“我托人联络他时,已先约好:如他察觉不敌,可高喊‘东家’,届时自然会有人尽力救他。不过,这样他就拿不到二百两银子的尾款了。”

陆缥目光如电:“他应当想不到,这个可以‘救’他的人,就是他要杀的人,也是让他去杀人的人。那么,如果我没有跟来,或是我打不过他,又该当如何?”

“若是大人没有跟上,我便不会走到这里,而会打道回府,葛三便就无人可杀。”薛扫眉微微一笑,似乎不曾有利器抵住自己颈上血管一般,抬眼看向他,镇定自若,“若是大人打不过葛三——我也与他提前约好了,如确定可以击杀对手,也要先说三声‘受死’再动手,如果有人在第三声前喊出‘刀下留人’,他便当停止杀戮,借机逃走,去领尾款和我另外许诺的三百两银子。他此番来,是为求财而非害人性命,若不按我要求的去做,一分钱都拿不到,自然会用心守诺些。”

“若是那样,你就可假装是被江洋大盗抢劫未遂的无辜受害者,与我虚以为蛇,糊弄过去。”

“不敢。”薛扫眉口中如是说,心里却有另一种计较。她早就对陆缥设下了三重考验,第一关是在菩萨蛮,看他对待如儿时品格如何,是否人品贵重、值得信任;第二关是在曹永年处,看他能否从那把旧刀入手,察觉碧霄府办案的缺漏,是否有不与陈曹二人同流合污的决心;第三关便是在今日,看他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武艺超群,以及……是否对她已有一点点好奇。如果陆缥今日不敌葛三,或是在前两关中表现未及她的期许,那她根本不会开启这场对话。他与她的关系,将止步于点头之交。

“继续说。”

“方才葛三用来刺杀……我的那把刀,大人可看过了?”

方才陆缥随手将夺来的长刀丢在后艄处,此刻那刀正位于他身后。他借着灯笼微光,见眼前女子面色坦荡,终于冷哼一声,撤下手中铁扇,回身寻到刀柄,将它拖回船篷细细查看。

薛扫眉颈上压力消失,这才觉察痛楚。她低头看不到伤口,伸出手指触碰,摸到湿漉漉的血痕。原来是那铁扇锋刃锐利,抵得又紧,将她皮肤划破了。

陆缥全神贯注地看着长刀,并未关注薛扫眉的动作。须臾,他神色变了。

“这是……”他皱着眉望过来,眼神中有疑惑也有试探。

薛扫眉轻咳,点头道:“它是一把旧刀,已经锈了。您在别的地方,也见过一样的刀么?”

她在明知故问。陆缥不答,反问她:“我该在哪里见过?”

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薛扫眉面色无波,坦坦荡荡地说出真相:“这把刀,和出现在您入城前刺杀案物证中的另一把刀,都是曾屠戮我家人的凶器。当年,被丢弃在灭门凶案现场的长刀共有五把。曹参军和陈知府结案之后,我便央求他们把插在我……我父母胸口上的这两把刀赐还给了我。日久天长,想必他们早已不记得此事了。”她嘲讽地笑笑,很快又收敛神色,继续讲起前因,“两把刀,一把我托付给葛三,让他今日使用;另一把,我让人连夜将它和城外山林间那些黑衣人的尸首放在一处,等天亮后,自然会被糊涂的胥吏当做刺杀您的凶器拾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缥终于忍不住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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