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碗灵，自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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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展颜笑道：“一年后我回去再收拾这些个跳梁小丑，秦叔这次来，去见见阿莲吧，今天是她的生辰。”

提起阿莲，秦宓鹰隼一般的眼目中闪过三分渴望，三分愧疚，以及三分的痛苦。

他摇摇头：“公子大计未成，阿莲不是个能够骗得过敌人的性子，若是……还是不见了，我远远的望上一眼便好。”

“见见吧，阿莲已经到了束发配簪的年纪，算下来，她已经八年没见过您了。”

方圆有些歉意的道。

八年前，应侯方持节巡视且兰郡治时被百余先天刺客袭杀，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以为贴身护卫秦宓跟着死了。

不过他却侥幸逃出生天，一年后才潜回狐岐城，找到正在青楼里的方圆。

未婚女子二十束发配簪，也就是说，阿莲在十二岁后便在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秦宓还是摇头，这次坚定了许多。

“不见了，公子尚八年不敢修道习武，秦宓也不差这些时日。”

方圆叹了口气。

确实，不见是最好的。

就连自己都在且兰皇室的注视下不得不放弃修行，以纨绔之面示人。

父亲应侯的死本就疑点重重，这些年里，府里府外明岗暗哨，皆是皇室手笔，由不得方圆不多想。

阿莲是个直筒子脾气，她若是发现端倪，且兰皇室遣出来的老狐狸一眼便能够发现异常。

人家穿越都是爽文男主，自己这……不提也罢。

方圆收起纷乱的心绪，道：“她在水晶坊，秦叔您去吧，我的身份暂时不便公开，您顺便在哪里找到一个叫箜篌的女子，让她明日南下，主持狐岐之事，您还是在甲子城查探，一切小心。”

秦宓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方圆挥了挥手，忽然有些紧张，迟疑片刻后才道：“秦叔，那同心结，我娘给了吗？”

秦宓从怀中摸出一枚黄铜发环。

普普通通，却被擦得锃亮。

“公子，小莲的身份……”

“无妨，娘肯拿出来，便是认可了。”

“至于其他人嘛，等我回狐岐之时，倒要看看且兰哪家不要脸的敢把女儿送上门来。”

说这句话时，方圆长眉扬起，锋芒毕露。

秦宓轻叹一声，忽然躬身行了个大礼，任由方圆怎么拉也不起来。

方圆佯怒道：“哪有老丈人拜女婿的道理？秦叔要拜，岂不是逼着我跪下去？”

总算在方圆软硬皆施之下，秦宓直起身，再朝前看，人已经不见了。

他明白，公子这是在给自己腾地方。

能够好好看看女儿，于他而言是大奢望。

八年了。

丈夫也含泪。

……

方圆一路变换路径，最后走到一条死胡同里。

四下无人，静悄悄的。

胡同尽处是一堆破烂杂物，没人会闲得没事走进来。

因此，李青将这里选作了密道的入口。

密道连着一间密室，除了方圆自己，只有建造者知道，而建造者也距红城十万八千里。

用处嘛。

此时的方圆，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玄奥气息。

不错，他并不是舍弃了修行。

八年前应侯遇刺，敌人遣出的阵容堪称豪华，百余先天便足以说明一切。

但方圆却不敢明目张胆，明察暗访八年来，却连幕后黑手的半点儿消息也没能查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装傻充愣是唯一可行之路。

每次在暗室中修炼完，方圆都会毫不犹豫的斩碎道基，将之融入四肢百骸与周身经络中。

因此看上去，方圆就是个常人，但身体强度其实早已可媲美后天武者。

换言之，他是将八年的时候用在了打基础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敢这么做。

方圆不同。

他盘坐在静室正中心的一个蒲团上，身上泛起若有若无的淡红色泽。

红楼功法路数在五城十二楼中都算得上是独树一帜。

四个字：阴阳相济。

说白了就是双修之法。

举凡是秉持正道的修行宗门，要么修剑，要么修武，要么修奇门、要么修道……

但只有红楼是双修。

只是这双修功法却只能在红楼弟子中流传，故此但凡是修行有成的红楼弟子，几乎都是夫妻档。

方圆为了掩饰自己的修行天赋，从不在红楼展示，加之流连烟花柳巷之事人尽皆知，红楼女弟子自然不会与方圆结为道侣。

故此，红楼功法虽然已经到手，但却耽搁了下来，如同鸡肋。

毕竟，停春与阿莲皆不是红楼弟子。

方圆倚仗的，是另一样东西。

一只三寸碗，阴刻着幅美人图，材质非金非玉，看不出是什么制成的，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待在识海中，自斩时方出。

碗中有灵，方圆叫她碗碗。

当方圆身上聚起的灵力忽然爆散之际，碗中传来慵懒女声。

“第四十九回自斩了吧？”

“大道五十，乃是极限，不可逾越，再斩一回，你就可以投个新胎了。”

方圆睁开眼，一丝淡红灵韵从眼瞳中逸散，最终化为虚无。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自斩道基对于修行人来说是需要大毅力的，一般来说，九斩便可登天台。

而且，越年轻越好。

如方圆这般即将加冠还在自斩的，南北两洲加起来也找不到一个人。

修行人的年轮十分重要，越年轻越能走得更远，这是普天之下公认的道理。

关于修行，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诀。

凡夫有九品，后天入天门，先天出众生，天台才把青天登。

讲的，便是凡修四境。

登上天台的，大都走进了山上的宗门里，求长生，求大道。

世俗之中，先天便是极限。

南北天下一万年，五十岁没有登上天台的，入土时也登不上去。

方圆的做法，等若是浪费了最宝贵的八年时光。

他站起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笑道：“无妨，我自有打算。”

“随你便咯，我助你压道八载，将来取你三十年寿命化人，其余的跟我关系不大。要是你突然死了，那就更好了……咯咯~”

碗中红色光华凝成一个持伞女子的模样，前仰后合，声音妖媚极了。

方圆没好气的一指点在碗上，将之收进识海。

“我估计还要自斩一次，否则时间来不及，记得帮帮忙。”

被塞进识海的碗灵显然有些不忿。

“不帮。”

方圆关闭识海，也懒得理她，到了该出手的时候，碗灵自然会出手，若是自斩出了问题，碗灵也得跟着永远埋藏在密室里头。

方圆径直出了静室，已经消失近一个时辰。

暗中的人该着急了。

出了密道后，方圆照样将杂物堆上，就连上头的积雪也未曾抖落半分。

看着巷子里自己脚印上原本不该有的脏污，以及巷檐上微微掉落的雪，方圆会心一笑。

这密室乃是机关高人所建，等闲人是发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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