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旧伤

有一说一，骑马的颠簸感可比坐马车强烈多了。

唐池微屡次怕得想抱住马颈寻求安全感，却总是被叶游尘拦住。

“抓好马缰。”叶游尘单手修正她的动作，耐心道：“这样才不会摔下去。”

唐池微没学过跟马术有关的知识，也不知他是否在骗自己，可若硬拗，那家伙便会覆住她的手强行纠正。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唐池微话音未落，□□黑马突然腾跃，竟颠得她有片刻滞空！

唐池微轻呼一声，身子失控地向后重重倒去，结实撞入某人怀里。

叶游尘很是无辜：“唐姑娘，何苦冤枉人呢。”

接近着，马儿再三、再四，一路奔跃紧紧跟上卫明阳和柯邑的速度，让方才的情景不断重现。

“你、你慢点！叶游尘！！”唐池微初次骑马，两腿长久维持着同一姿势有点发麻，被颠得语音破碎，连话都不成句了。

“卫公子赶路心切，唐姑娘当真要慢？”叶游尘挑起眉：“夜间道难行，若跟丢了他们踪迹，叶某可能会迷失回去的路啊。”

唐池微咬紧朱唇，将所有抱怨吞入腹，默默强迫自己适应现状。

跟叶游尘两人在不知去向的岔道上乱冲乱撞……

单是想一想，都令她牙颤。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唐池微倔强地握牢马缰，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撑过去。

原本她已经做好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准备，没想到老天垂怜，在经过那段颇为坎坷的土路后，马儿不再跃腾，跑得安稳了许多。

暮春晚间的风很是清爽，迎面拂过，宛如将身子浸在凉水中，让她红扑扑的小脸很是舒服。

从忍耐到享受的过程并不算长，唐池微深吸一口气，甚至隐隐爱上了骑马的感觉。

若是没有那厮坐在身后就更好了……咦？怎么好像有丝血味？

唐池微左右嗅嗅，被这莫名常出现的气息弄得不安，直到她因坐姿不舒服稍微往后挪了挪，才偶然寻到了根源。

是叶游尘。

那股淡淡的血腥气，是从他怀里散出来的。

怎么会？之前靠近他时并未察觉到啊？难不成是他受了新伤？

唐池微眸光稍顿，忆起方才数次跌入他怀中的情景。

貌似，撞得还挺狠的。

倏然间，唐池微想起在马车上做过的那个短暂的梦。

梦里，“她”正在给叶游尘喂药，从当时的状况来看，他伤得似乎很重。

是了，这家伙先前为着碰瓷她，没准真的会在胸膛深划几道口子！

叶游尘的狠不止对仇敌，更多情况下也在消磨自己。

读《圣途》时唐池微屡屡觉得，若非要跟老皇帝清算旧账，依叶游尘那种毁天灭地的性子，很可能都懒得活到大结局。

这笨蛋！

“怎么，不舒服？”叶游尘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僵，很快将马速调慢：“停下歇会吧。”

想起她方才的反应，叶游尘接着哄道：“刚刚那话是逗你的，不管他们跑出多远，叶某都追得上。”

唐池微摇摇头，声音低闷：“接着跑吧。”

叶游尘望着她执拗的背影，又瞧瞧不远处的卫明阳，沉默着再次将速度提升。

难得安静，唯有蹄动风鸣。

***

再次在废弃民房中与樊纲重逢，已是申时。

唐池微晃悠着两条几近失去知觉的腿，一头栽倒在榻，当场表演了个咸鱼躺。

“昼夜兼程”常常只是书中的一句话，如今她可深刻体会到能有多煎熬。

莫婉早就在梁郡丞家里喝上热汤了吧。

呜呜，她真的好羡慕哇。

相比唐池微的脱力，卫明阳等人就如同铁打的筋骨般，毫不见疲色，即刻听起樊纲汇报的进展。

樊纲办事能力很强，跟踪那三名闲客收获颇丰。

“春石楼的伙计每逢开市，便会在楼顶悬挂彩色帷幔，根据装饰的方位向熟人通报暗市的地点。”樊纲尽职述道，他的双眼生出些许血丝，看样子也是整宿没睡。

“跟春石楼有关？”卫明阳冷哼：“不错，能咬死晁家父子的铁证又多了一条。”

樊纲认真道：“今早暗市重开，我再度入市，总算遇到了卖私盐的贩子，几经跟踪后，听到他们入夜后要去某处进货。”

“进货？”卫明阳皱眉，将砸钱收买过张度的老代容貌仔细描述了番，问樊纲可曾见过。

樊纲摇头。

“那张度不也说过，此前从未见过老代。”柯邑咋着舌努力开动脑筋：“定是个不肯轻易露面的杂碎，没准就藏在晁府里呢吧！我干脆再去一趟，把他揪出来了事！”

唐池微浑身酸软动不了，嘴皮子倒是还有力气：“单你去，还不得在里头迷路。”

“胡说！”柯邑立刻否认，随即又很没底气地询问卫明阳的意见：“要不然，我跟老樊一起？”

唐池微无声偷笑。

她早看出来柯邑路痴。

回来路上，柯邑性子急，时常将马骑到卫明阳前头，却总是因走岔了路被唤回。

偏他自己还没有记性，精力又过于旺盛，屡次兜转，可将那马儿折腾得够呛。

“密切关注那两个盐贩的动向，务必要挖出供货源。”卫明阳皱眉吩咐，樊纲立即领命，带着柯邑同去盯梢。

临出门时，正巧碰到买饭食回来的叶游尘，三人点头而过，民房的门再次合上。

“距离下次动身，还要多久？”叶游尘将十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放在桌上，轻声问道。

“不知，随时吧。”卫明阳叹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躺平的唐池微。

累得连跟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唐池微：……

肉包的香气四溢，似乎是酱肉味的，勾得她口内生津。

唐池微眼巴巴望着包子。

“劳烦哪位帮忙递下呗，我要吃十个。”

干活前得先吃饱，女配也有人权啊！

***

很显然，唐池微高估了自己的饭量。

原身虽贪嘴，却是个小鸟胃（相较于她而言），才吃三个就彻底失去战斗力。

呜~光眼馋，吃不到，唐池微好遗憾。

叶游尘在旁很贴心地担负起“递”的职责，至于“喂”，则被唐池微撑着最后一口气强烈拒绝了。

“都是卫某冒失，不该让唐姑娘跟回来的。”卫明阳很是自责，他的那些手下向来都是风里雨里随便闯，一时倒让他忘了旁人本没那般体力。

尤其对方还是个姑娘。

唐池微勉强摆摆手：“没事，睡一下下就好。”

“放心，你且睡。”叶游尘柔声给她吃定心丸，转头对卫明阳道：“不如叶某就留在此处照料，尔等先去……”

下一个瞬间，卫、叶两人亲眼见识到何谓鲤鱼打挺，何谓生命的奇迹。

唐池微小身板坐得笔直，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没事，我能抗，我可以的！”

卫明阳：……

好有拼搏精神的姑娘，若非身份有别，真适合收为手下。

瞧卫明阳看向自己的目光颇为赞许，唐池微瞬间松了口气。

八十八拜都拜了，哪儿能差这一哆嗦。

她可不想前功尽弃。

回光返照过后是加倍的疲惫，唐池微重新躺倒，正打算抓紧时间阖眼睡会儿，忽发现坐在榻边的叶游尘有些奇怪。

屋内未点灯，光线有些暗，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瞧不清楚。

唐池微稍稍坐起身，她有些不适应叶游尘这样。

“叶公子？”她试探着唤了他一声，暗自猜测他莫非是旧伤复发，难忍疼痛？

仔细想想，她后来虽极力克制，却还是有几次撞到了他的胸膛。

换做常人，早就受不住了吧。

或许该帮叶游尘找个借口，让他出去换换药？

就在唐池微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时，叶游尘豁然抬首，朝她勾起唇角。

“唐姑娘，很在意卫公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唐池微：我在意他跟你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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