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们弟兄几个都像你这般大,朕也就放心了。”
和吕雉争吵过后,刘邦心情一直很恶劣,难得有此父子喝酒谈天的机会,几杯洒下肚后,心事不觉涌了上来。
“父皇在担心什么吗?”
“朕在担心你。”
“儿臣的婚事父皇不必急在一时,母后去看我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说回来之后会和父皇商量。如果是为此担心的话,那等母后病愈再定也不迟。”
在刘盈看来,双亲必是为了他的婚事起了争执。
不然母后不会不见他,父皇的酒量也不会如此豪放。他向来是有节制的人,此刻却杯不停手。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母后得的是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刘邦之所以说吕雉身体没病,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她的脸现在肿得有多高。
“父皇和母后为儿臣起了争执吗?”
因为他坏了双亲的和睦关系,这是刘盈所不愿见到的,所以他有必要问个明白。
“没有那回事,朕和她甚至都还没在一起商量过你的婚事。但朕有个初步打算,联姻对象要从功臣勋贵中找,别的都不考虑,除非你有自己的意见。”
刘邦没在儿子面前说他动手打人的事,今晚他只想借着酒意和刘盈开怀畅谈。
“儿臣全凭父皇母后作主。”
“朕问你,你当太子几年了?”
刘邦端着酒杯,醉眼迷蒙,等着刘盈答话。
“汉二年至今,八年了。”
“立太子之前,是谁把你们姐弟俩从楚军中救出来的?”
“这个儿臣不敢忘,是安国侯救的儿臣和姊姊,还连累了安国侯母亲。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愧疚。”
当初要不是为救刘盈和他姐姐鲁元公主,安国侯王陵在刘盈和鲁元公主身上耽搁了时间,他老母也不会被楚军所擒,更不会为了王陵而遭惨死。
“安国侯记得就好,现在且不管他。朕问你,你八年太子,朕十年帝王。到如今,天下看似是平定了,但你觉得朕这个位置坐得舒服吗?”
刘盈想答话,想告诉酒醉的父皇天下归人,人心思定,有功臣良将辅佐,山河定会无恙。
但直觉又告诉他,父皇这种雄主都感觉到威胁,又何况是他呢?他哪来的底气说天下太平?
刘盈只好沉默。
“朕本想与跟随朕出生入死的弟兄同享富贵,让王侯功臣们世享荣华。朕也这么去做了,你知道朕的封爵之誓吗?”
“当然知道。”
“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父子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出了这段誓言,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呼过瘾。
刘盈虽没有亲临封爵现场,但封爵一事却从太傅叔孙通那里听到不少。
如今第一次念出这段誓言,居然也热血沸腾,弄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精神的力量。
未曾亲历盟誓的他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当年的盟誓有多么激动人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朕破了这份誓言,废掉了楚王。可他淮阴侯也怪不得朕,在他之后朕也不知还要废掉多少封王。”
的确,楚王韩信在汉六年被废,但刘邦好歹给他留了淮阴侯的封号,没有取他性命。
从韩信的所作所为来看,刘邦做得并不过分,他没有对不起战友。
“像燕王与父皇您亲如兄弟,他也不值得信任吗?再说只要父皇您在,他们谁敢胡作非为?”
“卢绾我朕倒是放心,其余诸王朕没有把握,朕活着的时候,谅他们也不敢放肆,但要是朕归西之后呢?”
燕王卢绾是刘邦发小,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光着屁股长大的人,刘邦自然信得过,不然也不会把他封到那么远的北境去匈奴和东胡。
但梁王彭越和淮南王黥布可不能小觑,甚至是已经被夺国的淮阴侯韩信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父皇万岁之后,他们也早都没了,还怕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朕能熬死他们,他们就不能熬死朕?这不是长久之计。”
刘盈思索着,什么才是长久之计?但是显然,这时候他回答不出来。
“平衡,对,就是平衡。稳定才是长久之计。”
刘邦不再饮酒,一本正经地向刘盈抛出了他的答案。
但刘盈接不住,他不明白,到底什么叫做平衡?究竟怎样才能保持平衡?
“看到那个酒爵了吗?它为什么就立得住?因为三支脚能平均分担力量,所以它稳定,酒不会洒出来。诸侯、功臣、皇室就是支撑酒爵的三只脚。缺了任何一只脚,酒爵会倒,酒会漏。”
刘盈看着那只酒爵,若有所思,如果大家都遵守规则,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重量,那毫无疑问,三角形具有无可动摇的稳定性,游戏可以这么玩下去,大家都有酒喝。
但是。
刘盈的政治智慧却突然爆发,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要是有人掀桌子呢?”
一句话,把刘邦问得哑口无言。
在刘盈说出这句话前,刘邦颇为自己的分析感到自喜。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玩的,不出意外,他还会继续玩下去,直到刘盈接替他。
但刘盈的话把他从梦中惊醒,破坏平衡的人多了去了,但掀不起大风浪,至多弄倒酒爵,不至于打翻盘子。
但掀桌子这种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不要命的玩法,他可从没想过。
真要是有人掀桌子,那就大家都完蛋,谁也得不了好处,还要麻烦别人打扫卫生。
他拼了死命挣来的汉家江山可经不起这么玩。
刘帮答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思索:
会有人拒绝玩这个权力的游戏吗?
那个人会是谁呢?
拒绝的理由又是什么?
但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保证兔子不咬人。
这个道理十四岁的太子刘盈能够明白,从死人堆里走上皇帝宝座的刘邦更是门儿清。
所有人都会掀桌子,兔子急了必然咬人,除非它是死兔子。
理由更简单,就像欲加之罪一样,只要想要,何患无辞?
刘邦似乎找到了答案,但他不说,却反过来问刘盈:
“你告诉朕,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刘盈明白,关于这个问题他有自己的答案。
“如果真是那样,那儿臣会先行一步,自己动手把桌子掀了,再把想动手的人手砍掉。”
“朕也会那么做。不过咱们父子可不能在一张桌子上玩这个游戏。明白吗?”
“儿臣明白,誓死追随父皇。”
“在桌子没有倒的迹象之前,这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不过咱们要改变一下腿儿的力量。安国侯家女子配得上你吧?”
“父皇,那是自然。”
父子两人就桌子问题达成了共识,相视一笑,再次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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