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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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室里静悄悄的，男孩子晃动了一下头上的军绿帽。
圆圆忽然将弟弟从娘的怀里拉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用衣襟擦去了毛蛋眼角旁边的泪痕。
屋外应景的打了几声雷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何况这个人还是大城市来的。
她曾经见过娘在房间里偷偷哭泣的样子，也曾听她无比怀念地回忆着她还在沈家时候的事。
他们都有文化，有共同的话题，有共同的爱好，她甚至听说这个男人还是省城领导家的儿子，与原恒雪有旧识，他能带她回城。
这样一个样样条件都好的男人，对娘求婚，娘怎么可能不答应。
“我不同意。”
嗯？什么？圆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从床上站起来的原恒雪。
怎么感觉……娘看上去颇为气愤啊，脸上的黑气比外头的乌云都要浓郁。
原恒雪不认为自己能和只见了一面的男人结婚，原主心尖尖上的人也不行。这个男人看上去确实十分优秀，可是原恒雪并不觉得自己是需要男人才能过日子的人，她更加无意去当原主的替身。
李昴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听到原恒雪拒绝，也不惊讶。反而从外间提了一个保温壶拿给了原恒雪。
“这里面装着我下午找老乡熬的鸡汤，你放心，我说我把你气病了，这是给你的赔礼，你拿回去和孩子们喝……”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将原恒雪母子三人送到了卫生所的门口后，在大家有意无意瞟过来的视线里假装绷着脸和原恒雪分道扬镳。
原恒雪顿时觉得自己有种一拳砸进了棉花里的感觉。
她以为他至少会恼羞成怒把她骂一顿，不知好歹啊、欲擒故纵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体贴的就在卫生室门口和他们分开了，甚至没给村民说闲话的机会。
细细密密的雨水从空中落下，挡住了三人前进的脚步。
正当原恒雪想着要不要回卫生室里躲一会儿雨的时候，雾蒙蒙的雨里忽然跑进来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是袁大志，他穿着蓑衣，他先是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又将蓑衣脱下，立到了旁边的墙根儿底下，把一把笨重的雨伞递给了原恒雪：“你刚发过病，不能淋雨，给你，伞！”
他没说是谁给的，可是村里除了新来的知青，还有哪个家庭舍得买伞？大家都是披着村里老人编织的蓑衣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地里干活。
“替我谢谢他！”原恒雪深深看了一眼袁大志。
袁大志见原恒雪明白了，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卫生室。
那个李昴星……他刚才自己都是抱着头冲进了雨水里，这么短的时间，想必是一到家就把雨伞找了出来……原恒雪握住伞柄的手逐渐收紧。
不行，不能自我pua，原恒雪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脑子里的水都倒掉。
人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因为她是原恒雪，所以他想和她结婚，但她不是原主。
“诶原姐你等等！”袁大志忽然又出来了，把手里的小小油纸包递给了原恒雪。
“姐，这里面有你的一封信和我今天从镇上医院给你开的药，一日三次，一次两粒，温水送服，服药期间忌生冷和辛辣，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在里面写了备注。”他蹲下来捏了捏毛蛋的小脸，说道：“小小男子汉，你娘的健康就交给你了哦！能不能做到？”
毛蛋把手举过头顶，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袁大志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原姐，张姨说了，你生病了下午就别去上工了，等明天天气好了再来，今天剩下的活她帮你干了，所以工分还是照样记，下次等她有事的时候你再还回来就行。”
原恒雪点了点头，这就是有一个好工作搭子的好处，善良，却很有分寸。
回到家的原恒雪用小陶罐把鸡汤煮开，将一部分的鸡肉捞出，分布到了三个碗里，又背着两个孩子偷偷地从空间里拿出了两把挂面，放上几片生菜叶子，下到剩余的鸡汤里，滚了以后撒上葱花和香菜，三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就做好了。
“哇！真好吃！”毛蛋是个爱吃肉的，虽然中午已经去食堂喝过野菜糊糊了，但仍旧将足足一海碗的鸡肉和面条囫囵吞了下去。“香，真的太香了，娘，我好想天天都能吃到炖鸡肉。”
“吃吃吃，就知道吃！”气的圆圆站起来用指尖顶着他的脑门！
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哟，迟早被那个男人用一碗肉就给卖了！
圆圆的表情颇为凝重，即使吃上了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的白面面条和炖鸡肉，她依旧显得有些恹恹的，还时不时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一眼原恒雪，原恒雪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趁着圆圆心不在焉的，偷偷夹了两块辣萝卜干。
这是原恒雪早上腌制的，老原家独门配方，原爸经常做给原恒雪吃。
那时候原恒雪经常住院做手术，打针打得嘴里发苦，每日却只能喝粥，原爸见原恒雪食欲不振，便想法设法做出了这款不重油不重盐，微微有些辣味但是却不多，反而颇为清脆爽口的萝卜干。
“小小年纪，不要想那么多。”原恒雪笑着给圆圆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她的碗里，劝导：“多吃肉，长得高高的，强壮一点，有个好身体才能好好的学习！”
圆圆默默戳着自己碗里的鸡肉，一声不吭的。
原恒雪又说道：“昨日我听说大队学堂就要开了，圆圆是不是该上四年级了？明天若是不下雨了，我便快些干活，早点下工带你和弟弟去镇上买些新文具好不好啊？”
“还有你的书包呢？这次搬家也没找到，不如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本来就郁郁寡欢的圆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碗筷就扑进了原恒雪的怀里抽噎道：“呜呜呜呜呜娘你别抛弃我们，我可以不吃肉，也可以不上学，我不想要新书包和新文具，我只想让你别离开我！”
圆圆虽然不是原恒雪亲生的孩子，但是她从刚满一岁开始，就一直是原恒雪在带她，虽然因为袁老太的挑拨，她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的亲娘不是原恒雪，但长时间相依为命的感情哪里是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的？
都说她亲娘在的话她就会如何如何，可是亲娘没了，外祖还在啊？为何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从未来看过她。谁对她好，谁又对她不好，不已经很明白的展示在她眼前了吗？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娘，她被这个娘带大，也只认这个娘。
原恒雪被她说的心里酸酸的，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安抚着她，拍拍她的背。
然而下一秒，母女相拥的温馨场景就被毛蛋给打破了。
他的嗓音还有点哑，似乎是被热气熏的发了汗，哑哑的小奶音里又带了点鼻音。
“咦？姐姐你不吃了吗？不吃了给毛蛋吃好不好！”毛蛋捧着空碗笑的傻兮兮的，和感性的姐姐完全是两个画风。
圆圆不好意思地从原恒雪的怀抱里钻出来后，立刻上桌捧住了自己的碗，还特意的往毛蛋旁边挪了挪：“谁说我不吃了！我现在就吃！”随即大口大口的吞面。
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不想被大家看到，只好把脸埋到了碗里，却不想没眼色的弟弟偏偏要围着她转：“咦，姐姐你怎么声音也像毛蛋一样哑了？你又背诗了？”
圆圆不想理他，可偏偏这个崽就是围着她碎碎念：“咦？姐姐你怎么眼眶都红了，你是不是也觉得炖鸡肉和白面条特别好吃，娘！你看姐姐都好吃哭了！”
圆圆稍稍侧了侧头，就被敏锐地毛蛋找不同了。
圆圆很少哭，至少，在毛蛋的记忆里几乎没见过她哭过。于是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的看着眼眶红红的圆圆。
“姐姐，你好像一只小兔子啊！”毛蛋碎碎念：“姐姐，你这碗是不是加了辣椒？吸溜，红红的看着好好吃啊，毛蛋想尝尝……”
或许是被毛蛋烦的不行，圆圆索性直接从碗里挑了一块辣椒沾的不太多的鸡肉，又往汤里涮了涮才放进了毛蛋的碗里。
但从未尝过辣味的毛蛋还是被辣的吸溜吸溜的。
辣味的鸡肉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让他尝了一块还想再尝一块，便缠着姐姐要，原恒雪赶紧阻止：“锅里还有呢，别问你姐姐要，吃自己碗里的饭，别惦记着别人碗里的。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点。”
“还要加辣椒！”
“好！”毛蛋这才作罢！
……
吃完饭后，洗碗的水是原恒雪打的，但是碗是毛蛋洗的，圆圆是督工。
本来毛蛋还不愿意，凭什么姐姐就可以站在旁边监督他。
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但是原恒雪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谁让我和姐姐都只吃了一碗面，而毛蛋吃了两碗面！吃的多就要干的多，娘打了水，姐姐负责监督，那碗是不是该毛蛋洗？”
毛蛋还是撇撇嘴，原恒雪不紧不慢地说道：“哎呀！今天早晨不知道是谁说要保护娘和姐姐的？是哪个小男子汉啊？”
原恒雪故意在“男子汉”几个字加重了声音，毛蛋立刻举手大喊：“是我！毛蛋是小男子汉，毛蛋要保护娘和姐姐，毛蛋洗碗。”
完美解决。
原恒雪正准备回屋，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爱骗小孩子啊！”
骗了他这么多年不算，现在居然还把他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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