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欲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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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姚尚再回来，只见他左手拎着一个装满水的铜壶，右手提着两包糕点进来。

他把糕点递给柳娘，自己熟练地将铜壶架在一旁的炉子上，边生火边解释道：“善姐你别见怪，平日里我们都自己动手，西边那还有个小厨房。而且平日里都是去和师父一起吃，自己房间里也没什么吃的。这时师兄前两日上街买的干果子，你和桢姐就将就将就。”

说完又忙着从柜子中拿出粗瓷盘子，帮着柳娘把各种糕点炒果摆盘，回头问道：“怎么便要回去了吗？那梓哥的病怎么办？”

姚氏不满地道：“行了，别忙活了。你好歹也坐着和我说说话！”

“哈哈，习惯了。”姚尚用衣襟擦擦手，坐到姚氏身旁，手又不停地摆弄着火炉。

姚氏嗔怪道：“刚夸你环境不错，结果看看，却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若是当年不当什么破道士，现在肯定是早已儿女成群，哪里连热汤热饭都没有！”

姚氏不住地抱怨，姚尚只是在一旁微笑着不说话。

姚氏见姚尚不接话茬，只好僵着脸，硬生生转了话题，说起启程回去的事：“春耕都要开始了，我们在县郊置办了几亩地，也不知郎君他能不能安排好，我还是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那梓哥呢？梓哥是留京中还是跟你们回去？”

“这次一起回了。伯父也说了，梓哥这病只能用药慢慢调理着，既如此，我觉着在哪都是一样的。还有就是这丫头，”杨桢感觉到姚氏瞪了瞪她，畏惧地缩缩脖子，垂着眼专心嗑着瓜子，姚氏道，“到京之后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少祸子，索性早些回去吧。”

杨桢看到姚尚朝她皱了皱鼻子，也纠结地回应了个鬼脸。

“这一走又不知我哪年才能回京，贤姐说打算在家里摆桌饭菜在给我们践行，可是你又说不打算回去，是也不是？”

姚尚听到姚氏的咄咄逼问，低下头摆弄其茶具，就当是默认了。

“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那事吗？毕竟是一家人，哪里能来这么大的仇怨呢！”姚氏不禁有些激动起来，“我这么些年苦苦熬着，若不是大爷一直帮着我，每年千里迢迢给我送东西，我怎么能熬过来……我心里清楚，还都是看着你的面儿上！”

姚尚苦笑，点点头：“我知道，所以心中对爹娘、贤姐也是十分愧疚。”

“那你为何还不愿回去？”姚氏不禁抬高了音调，正张嘴要说什么，却看到杨桢十分好奇的眼神来回逡巡在他们之间，她转头对着柳娘就说，“柳娘，你带桢姐去院子里逛逛。”

杨桢还想听下去的，但想起她这次来的目的，顺从地和柳娘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杨桢试图寻找机会偷溜，但由于杨桢初一走丢就是柳娘跟着，这一次柳娘死活不让杨桢出门，杨桢只得满脸怨念在院中蹂躏着花草。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道服的郎君走了进来。

“你是谁！”杨桢见人跨槛而入，立马迎上去问道。

“请问可是师兄的亲眷吗？”那人抱拳作揖道，“某是姚师兄的师弟，师父听闻师兄有家眷前来，恐招待步骤，让我带些吃食。”

他手上拿着三层的食盒，道：“天气有些凉了，我得热一热才好，娘子请自便吧。”

柳娘心想哪有让男子来下厨房的道理，赶忙将食盒抢过来，道：“道长实在太客气了，这个交给我来弄就行。”

说完便率先往厨房走去。

柳娘正准备开始生火时，才想到身边的杨桢，有些犹豫的嘱咐：“姐儿，这宫里大着呢，你可千万别乱跑！”

杨桢顺从地点点头，可柳娘依然不放心，又想不到什么办法。问道：“不行，你还是和我留在厨房里吧？”

“我不想待在厨房里，烟熏熏的，呛得人嗓子疼。”杨桢站到姚尚师弟的旁边，问说，“我可以跟着这个道士舅舅吗？我保证不乱跑！”

柳娘犹豫着，不知道需不需要进去和姚氏请示。

这时，只见那道长跟柳娘说：“不如这样，我带小娘子到前面的池子里喂喂鱼，等会便带她回来。”

“太好了！”杨桢一听，不得柳娘答应，立马蹿出厨房，溜得快不见人影了。

一出院子门，姚尚师弟便带领杨桢往小庭轩引去。

杨桢四处张望，问道：“张虚白真人的院子在哪？离你们远吗？”

道士目指前方，说：“出了这个回字廊，那儿就是师父的院子了。”

杨桢听完，快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唉，小娘子你要去哪？不去喂鱼了吗？”道士又不好抓住杨桢，只好快步跟在杨桢身旁，焦急地问。

杨桢对着他，狡黠一笑，道：“去见你们张真人。”

“唉，这，这……”杨桢懒理他，加快速度往前走，只见那道士在后面嘟囔道，“这不好吧。”

杨桢喘着气，停在张虚白院子前，问道：“就是这里吗？”

“是的。不过小娘子见我师父做什么？”

“感觉和之前院子没什么区别嘛。”杨桢自语道，而后仰着脑袋，理直气壮地道，“你师父把我舅舅拐跑这么多年，难道不能来找他算账吗？”

说完，杨桢笑嘻嘻地跨门进去。

“小娘子请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道士追杨桢而入，在后边嚷道。

杨桢大胆不理道士说先去通禀，直接跟他道士身后走进屋中。

她愿以为会看到一个犹如终南山上白发苍苍、道骨仙风的出世真人，可是面前的，更像是一个宿醉未醒的糟老头，这会正盘着腿坐在榻上。

头顶一顶星冠子，松松垮垮地勉强束住未梳整齐的斑白头发，但身材高大，无神的眼睛中带着宿醉的肿胀，还好那双剑眉和续起的美须髯让他看起来倒是不算太差劲。

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迷茫，疑惑地打量了会杨桢，视线转向姚尚师弟，声音中都带着些酒气：“徒儿，这位小友是谁？为何在此？”

道士对他行礼，正要搭话，杨桢脆生生地问一句话打断了他。

“你是张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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