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暗查

二月初二这一天，阳光明媚，和风拂煦。

开封城内的家家户户将自家庭园中，一切已开或未开的花木都挂红着绿，以表达庆贺百花诞辰祈求繁荣的良好愿望。

许多家庭携儿伴友出门游玩、沿街拾菜。

而杨家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李氏得守着那盏走马灯，自然哪里都去不得。

听说，今日官家会在鼓楼祭农求雨，还会有盘鼓舞表演。

姚贤昨日也有派人来问，明日葛姨夫会带姚平仁兄弟前去观看，问杨家几个孩子是否要去。

杨桢蠢蠢欲动，然而不知为何居然婉拒了。一旁的杨栎一脸期待，见杨桢拒绝，有些黯然神伤。

虽然不能去，但是即使是在外城，二月二这一天还是很热闹的。

因汴梁地势常年多旱少雨，汴梁的市井中就兴起了一种引龙求雨的活动，人们用草木灰从井边或坑边、河边一直引到家中。

泰山庙巷的各家各户也不例外。

庙前的那口古井便是大家今日取水的地方，这两日周围的人家凑齐了银子，请了个开封盘鼓队在庙前表演。

一大早，杨桢拉着杨杬、杨栎，到厨房锅中抓了把炒黄豆后，便跑到庙前去占位子。

盘鼓队还没到，一群孩子已经围坐在最前边谈笑等着表演开始，几乎每个孩子里都抓着把黄豆在啃。

炒黄豆也称为“炒蝎子爪”，说是在二月二这天吃了炒黄豆，一年不被蝎子蜇。

没一会，庙前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这时表演盘鼓舞的壮汉们携鼓前来，挎鼓就绑在腰间，需要击打的大鼓被有规律地摆放在空地上。

不时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跑过去朝着大鼓“咚咚咚”一敲，等壮汉发现后又立马跑回来，倒惹其他孩子笑个不停。

表演开始，庙祝燃起来挂在井边大树上的鞭炮。

十个壮汉舀起井水畅饮一杯后，各自站定位置，只见最中间的人大喊一声，鼓声震耳欲聋。

吓得坐在最前面的孩子们纷纷用手堵住耳朵。

比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类似凤阳花鼓一类的鼓舞，盘鼓舞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没有半点的柔美飘逸、婉约动人。在杨桢看来，更像是一场声势浩大，激昂磅礴的祭祀仪式。

盘鼓舞结束后，众邻居们就热闹地在井前排队舀水、送水。

若轮到自家，那家孩子必然跑前跑后地帮忙为家中送水之人开路。

有的孩子奔跑途中不慎摔了一跤，也来不及哭闹，赶忙站起来继续跟着自家的水跑。

杨沔不知是不是今年难得在家，自告奋勇的前来打水，李氏见他兴起，倒也由着他去。

这会，他绑了袖子、拿着草木灰，伸着脖子迫不及待地排着队。

杨杬、杨桢一直围在他身边，杨栎则是跑到井边瞧着，每轮到一个人，都要跑回来报告一声。

这时，又见杨栎从前面跑了回来，却是凑到杨桢身旁说起悄悄话来。

“桢姐，刚刚孙二郎说，看到有个郎君用小人糖与他交换，让他来问我咱们家走马灯的事，孙二郎为了吃糖过来找我，我就按昨晚你和爹爹说的告诉他了，现在他往那边去了。”

杨栎指着孙二郎走的方向，一脸紧张地盯着杨桢，唯恐自己说错了话。

杨桢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栎哥做得好！”

说着，便拉拉杨沔的裤脚，杨沔俯身听杨桢耳语了几句。

没有人发现，杨沔不知何时离开了队伍，没一会，继续排队的人就变成了杨家的郭院子。

昨天从堂屋出来，杨桢和杨沔又一起“密谋”了一番。

既是已经通知了崇福，那崇福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帮到杨家。现在杨桢不怕蔡家来找事，就怕他们不来。

蔡家选择成侍郎再给杨定国警告，就说明他们对走马灯“势在必得”。

可是，杨定国回到家后，杨家竟没有任何行动，他们难道不会奇怪吗？

昨日堂屋中，知道崇福公主会插手此事的只有五人：李氏、郭院子唯杨定国之命是从；杨定国自己下令不许外传，总不会自己传出去；只要杨桢、杨沔不说，纵然蔡家有心打探，都不可能会知道……

可杨桢偏偏就要说，并且要让最容易问出东西的小孩来说。

她和杨沔找来杨杬、杨栎，告诉他们明日若是出门玩耍时有人问起走马灯之事，就告诉那人“杨家的走马灯杨家是绝不会卖的，谁来都不卖”，紧接着要他们一定要赶紧告诉杨沔和杨桢。

“可是，为什么呢？”杨栎一脸不解。

杨桢笑了笑，轻飘飘吐了两个字。

“抓、贼。”

……

引龙求雨的活动在午前就结束了。

吃完午膳后，杨桢在跨院里托着腮闭目养神，手指有些急躁地敲着桌子。

“桢姐，桢姐！”

二叔的声音入耳，杨桢瞬间睁开了眼，迫不及待开了门迎他进来。

杨沔满脸兴奋，一路奔跑不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接过杨桢递过来的茶水灌了一口，才欣喜若狂的说：“那人果然和蔡家有关，我找的闲汉一路跟着他穿街过巷，之后见他和一个儒生打扮的人在一个茶馆里交头，那闲汉倒也伶俐，跟茶馆的人闲聊得知，那儒生姓朴，字知明，是茶馆的常客，自称是蔡居安的门客。”

“姓朴？”杨桢也是雀跃起来，“该不会是那日……”

杨沔也是这般想，笃定地点点头。

杨桢一拍大腿，对着杨沔道：“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二叔，你可得让人盯紧了这个朴秀才，我就不信蔡家能这么算了！”

“可是……”杨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到杨桢无声的询问，才有些惭愧地说出口，“请人帮盯着可得去不少钱，就今天这点时间，我已经花了半个月的月钱了——”

杨桢哑然失笑，这个二叔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小孩看。

在说起怎么给蔡家一些教训时那么跃跃欲试，到这会居然和杨桢哭起穷来了。

杨桢清清嗓子，承诺道：“二叔若还有些积蓄，可否再拿出一贯钱来请人帮忙？您放心，公主收灯回去，必然再给我些赏赐作为交换，倒是我会和娘亲说，把钱还给你。”

杨沔听了有些讪讪，嗫嗫嚅嚅半天说不上话，最后红着脖子，慌张逃出屋去。

杨桢目送杨沔仓皇离开，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摸着茶沿出神，心中只盼望着蔡家能再放肆些，这样才让杨桢抓到把柄，闹得众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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