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不近,但还好一路通畅,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万寿观。
只见观门前檐下,站着一个年方二八、穿着灰衣粗布道袍的小道士。见姚家来人下车,便走上前来行了道士礼,有礼地询问:“几位善友,日安。不知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我家官人与一位姚道长相约今日在观中论道,不知道长是否为我们引路?”姚家车夫回答。
小道士听到“姚道长”后绽开了笑容,回答道:“想必是姚道兄亲眷吧?道兄已在内里等候,使我特来此接待诸位,请诸位善友随小道来。”
说着,便领着众人往观内走去。
初一时杨桢已是见识过大相国寺的富丽堂皇,又听说之前万寿观也是个皇家道观,本已做好大饱眼福的准备,然而真正踏进大门后,却是出人意料的破败。
原以为会看到的高耸大殿并不存在,相反映入眼帘的,是一堆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废墟。这些废墟应以有些时日,大部分已经被半截黄土掩埋,
观中可使用的的建筑,仅有两座小两层高的观殿。当然,四处生长的绿植、荒草繁生,入目处有些凄凉。
杨桢惊讶了好一会,才问道:“呀!这个道观是被烧过的吗?”
一旁的姚平仁解释:“这本叫玉清昭应宫,是咱们大宋最好的道宫了。可是据说许多年前被雷火烧了,后来才改名叫万寿观。”
小道士补充说:“虽说大火多是毁掉了殿房,但观中前后院的景致依然很漂亮,等会善友们得了空闲,可以随处走走观赏一二的。”
说着,带着大家走进了名叫崇德殿的楼中,走廊尽头一房间门虚掩着。大家边说着话边往那厢房走,还有百米远,却见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杨桢本是被姚家老太太牵着的,正转着头听姚家二表哥姚平修介绍着之前玉清昭应宫的繁华,却随着老太太的脚步顿住了,杨桢这才抬起头,往前看去。
不知老太太,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大人们更是眼睛盯着前方。
正对着他们的房间,门口处站着一个穿着崭新皂黑道袍,头戴星冠的中年道士,含笑与众人对视着。
那道士身材黑瘦,形相清癯,蓄着一脸的胡须,见着大家,却是开怀一笑,两颊颧骨随着他微笑微微凸起,那人快步想起来,声音洪亮的道:“爹、娘、贤姐、善姐。”
这时,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快步往前走,拽住那道士便往怀里靠,哭天喊地起来:“你个混小子啊!这么多年都跑哪里去!”
姚贤和姚氏跟在一旁,挨着老太太也啜泣起来。
原本还笑着的道士被几个哭哭啼啼的娘子围着,只好拍着老太太的背安慰着,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神望向了姚鸿。
姚鸿缓过神,慢慢踱步至他们跟前,微微笑着,略有欣慰地拍拍那道士的肩。这一拍,杨桢只觉得那道士也似乎湿了眼眶。
四个孩子还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抱头痛哭的场面。杨梓扯了扯大表哥姚平仁的衣袖,问道:“仁表哥,这就是姚家舅舅?”
“看这样子,应该就是了!”
“怎么感觉……”杨桢想了想,嘀咕道,“跟谁都不像。”
姚平仁无法回答,只耸耸肩表示,而一旁的姚平修和杨梓看到,也跟着耸耸肩。
伤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大家哭了一场,一起进了寮房,也都收拾好了心情,听着姚尚谈及这些年的游历。
“我与师兄弟随师父先一路南下到江宁府,而后再沿长江而上,一路问道到了潭州,接着回到常德拜了祖师和宗师,之后又在山中修行几年,前几年才又沿着汉水,抵了京兆府,去年十月才进了京城……”
姚尚入的道教常德派倒也不忌荤腥,等老太太拿出他喜欢的家常吃食,便吃便说起这些年的事。
姚老太太听着,又看着姚尚像吃不饱一样凹下去的脸,气不打一出来,骂道:
“你个不孝东西,这么些年身影不定,也不记得给我们递个信。十月便到京中,也不早些给我们递个话,当真连姚家都不要了!”
姚家舅舅汗颜:“我这不是没办法递话。此次进京是因为师父得永嘉郡王推荐,后又被官家赐住了中太一宫。”
姚贤有些诧异,说:“你住在中太一宫?我一直以为你是住在这儿!”
“我随身侍奉师父,自是要住在一起的。宫中执事说万寿观少有人来,为了今日见面,我昨日便提前来观里住了一宿。”
“你师父可还是那姓张的道人?哪有拐了人家正经孩子,还不让与家里联系的理。”姚老太太在一旁抱怨道。
姚尚赶忙摆手,维护师父:“师父得官家另眼相待,行事更是小心。平日就住在中太一宫里,亦是不乱出来,许多贵人前来拜访,师父也是能推就推。这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不敢贸然和你们联系,怕是给姚家招惹是非。此次相见还是师父向我提及,且拜托执事帮忙安排一切,这才能与你们相见的。”
姚贤看着老太太又要开口,捻着帕子捂唇,清了清痰,用眼睛看了看老太太。
姚老太太白了一眼她,倒是没再说什么。
一旁,姚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替姚尚开口说道:“我在宫中听过官家近来与一姓张的道长交好,倒是没想到你身上。别怪你娘,你多年没有回音,你娘甚至担心,当年那张道长不过就是一游方道士打扮,现在能官家留住中太一宫,看来张道长还是有些本事。”
“我万不敢怪娘的,”姚尚顿了顿,面色有些犹豫,抿抿嘴才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姚尚不孝,让诸亲为我烦心了。这次入京,除非官家应允,否则我们是不能离开。家中若是有事,叫人往中太一宫送信便可。”
“在京这段时间,我也会多抽些时间回家看望你们的。”姚尚说着有些惭愧。
姚鸿安慰道:“你也不必自责,既入道了,便是潜心修行不理凡尘我们也是理解的。只是今后方便时给我们带个口信。若是你……还俗了也无妨,姚家何时还在。”
姚尚敛了神色,断然道:“我当年便已决定,既是入了道,便不会再存还俗的念头,还望原谅我这不孝子。当年大家对师父却有疑惑,如今能得官家青眼也能证明师父并未浪得虚名。师父通晓太一六壬术,又有死而复生之术,皆是世间少有的道法,还望爹娘宽心。”
原本只是一旁聆听的杨桢,听到“死而复生”四字后,身体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望向姚尚的眼神都变了。
正当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将要起问之时,门口传来敲了门,一个恭敬的女声从屋外传来:“里面可是姚家娘子?奴家是建安郡主家的。”
“建安郡主?”姚贤低声重复了一次,后和疑惑的姚氏和姚尚小声解释,“大长公主的女儿。”
姚鸿听后,几个男子立马起身进了房间。姚贤才眼神示意丫鬟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妙龄宫女,进门后先是行了一礼,眼睛只扫了厅堂一眼后便低垂着眼睛,回禀道:“娘子大安。方才下面的人回禀说见着您,郡主得知后便让我过来探问一下。”
姚贤笑着回道:“多谢郡主惦记了,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赏景,听说万寿观的红梅开得不错,便过来了,没想到却是赶巧了,今日郡主与何人同游,是否方便待会过去请个安?”
“郡主和表夫人带着两位小郎君和张家的小娘子出来走走散心,并无其他夫人,此刻正在屋里小憩聊天。”
“如此,还请您帮忙回禀郡主一声,待会奴家再过去给贵人们请个安……”
送走了郡主的人,姚贤才向不知情的姚氏和姚尚解释:“建安郡主是宣仁圣烈皇后的魏韩长公主独女。”
说着,不免叹了口气道:“连在万寿观都能碰到熟人,看来这东京城还是太小了。我免不了要过去请个安的,说不准郡主这几日有个什么不舒服,还得耽搁些时间。”
姚氏安慰道:“那还不是因着是看重你的,若是他人,这郡主当然不会派人过来的。”
“咦,师父交待了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执事才安排我到这万寿观与你们见面,没料到也能碰着贵人!”姚尚说道。
姚贤也有些困惑,说:“是啊,京中人都嫌万寿观风水不好,连带着贵人们都不来了。这建安郡主怎么想着大过年的跑到这来了?”
姚鸿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待会空出些时间与郡主请安,哪来这么些话。还是让观中为了我们备些吃食,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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