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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光径直越过了他去开门。钥匙和铁锁碰撞的声音呤啷响，咔哒一声，锁开了。
许颂桉站在原地没有过去，直到那边传来“来了就进来吧”，他抬脚才走过去。
对方租下的院子不大，地上的砖石路东倒西歪的不平整。天有些黑，许颂桉也没低头看，凭着熟悉的感觉，左踩一脚右跳一下，踏着平整的砖石穿过了院子。
最后踏上屋前台阶时，正撞上谢云光的后背，许颂桉没站稳往后倒退。
“小心。”谢云光回手拉住他的胳膊，借力让他站稳。
以往两人相处时候的熟悉感这才到来，许颂桉感觉心里一轻。
屋门打开后，许颂桉摸黑拽出一个凳子坐下，等着谢云光点灯。
“云光，舒豁峰半山腰那里新开了个茶点铺子，好像叫此间一盏，明日休沐，咱们可以早上先去舒豁峰下面跑马，然后徒步上山去，午间在那里吃茶，还能小憩一番。”许颂桉随着谢云光的动静转过来身。
“店老板是从扬州来的，听闻里面的蟹黄汤包是一绝。以前有幸吃过一次正宗的，那薄皮满馅儿香汤，到现在我都惦记着……”
“明日休沐我有事。”谢云光简短道。
油灯亮起，漆黑的房屋被照亮一角。谢云光背对着他，背影投在他面前的方桌上。
良久，许颂桉道：“哦。”
谢云光放下灯台就去了院子里，许颂桉自己在屋里坐着，隔着屋墙听见外面的打水声。
对方租的屋子刚刚够一个人用，院里有厨房、茅厕，主屋里面卧床在里，桌子靠外，能睡能吃饭，客人来了也有个坐的地方。
记得之前对方跟他说过，等攒够钱，就去稍微靠里的地段买个稍微大点的院落，能养好马也有余地种些植物。
片刻，谢云光终于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毛巾擦掉脸上的水。
“还有其他事吗？”对方的声音从毛巾后面发出，显得闷闷的。
“没了。”许颂桉抿着嘴道。
“今天喝了点酒，有些累了，想歇下了。”
“那你睡吧，我先回了。”许颂桉说着也便站了起来。
“嗯。”谢云光让开身子给他腾路。
俩人一前一后默声走到院门口，临要走，后面人终于主动开口说了句话：“回吧。”
他应了声便出门走了。
许颂桉慢吞吞走在路上，耳朵还在后面支愣着，院门在后面合上，门栓也插了上去。之后街道上便没有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许颂桉驻足回头，谢云光家的木门紧紧闭着，宣告着门内主人已经就寝。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颂桉感觉十分不对劲儿。
他今日里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是等到了人，也把要问的问了，但好似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进去走了个过场。
说谢云光反常吧，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没有见到他时喜上眉梢，没有叭叭的跟他谈天说地，没有接受他的邀约，没有在不能赴约时连忙改换其它时间，没有出门送他，没有跟他道别……
但是说到底，对方做的这一切也还正常着。或许是今日里繁忙，喝酒后乏了吧。
可是谢云光平日里少有去应酬的。
许颂桉没再停留，回过头来往许府走去。
————
次日休沐，许颂桉在街上等人。
白日里的阳光太晒，他躲进了小巷子里乘凉。后面小巷隐蔽，但有牌匾挂上，上面写的好像是什么“醉八仙”，看起来还不算小。
许颂桉伸着脖子往里瞅，看见有几人结伴进了醉八仙，侧身进去时，他觉得里面有人的身影看起来甚是熟悉。
谢云光？
许颂桉往巷子深处走，眼睛直直盯着醉八仙的大门，那人侧脸一闪而过，许颂桉没有看清，想要追过去看看，刚走了两步，眼前突然冒出一片云灰色。
“看什么呢？”二皇子挡在他面前。
“没看什么。”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还是不住往那边瞟去，“这里面……”
“这里面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二皇子打开扇子呼呼地扇着风，许颂桉额前的头发都被掀了起来。
“为什么？”许颂桉看向二皇子。
“醉八仙楼，那里面多会有些不正当的勾当。”二皇子拿折扇一挡，对着许颂桉说道。
“那些……那些不是都在烟云巷子那边吗？”许颂桉吃惊。
二皇子摇了摇头，“烟云巷子是花柳巷子，里面什么人都有，这个醉八仙，你别看他外面看是酒楼，里面赌场、餐饮、歌舞、住宿应有尽有，内层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得有人带。”
这么一听，倒像是官场商界做不正当交易的地方，许颂桉皱紧了眉头。
“走了走了，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取古琴的吗。”二皇子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巷子外面拉去，“母后惦念着你，前两日还说要你得空跟我一起去看她呢。”
“劳姑母费心了，我下次一定去看望她。”许颂桉被人拐着脖子压着肩膀，勉强扭头说道。
二皇子突然想起什么，把折扇往手心一敲：“哎！对了。你那个小友……叫什么……谢什么……”
“谢云光。怎么了？”
“哦对，谢云光，你现在没跟他走得近了吧？”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锦衣卫了，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许颂桉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锦衣卫？!”
“你还不知道吗？他前段时间立了功，现在是锦衣卫百户了。”二皇子随着他停下来，握住扇子正色看向他，“颂桉，锦衣卫那里的人可不是善茬，不管你是以前跟他怎么要好，以后都要尽量跟他保持距离，不，必须要远离。”
许家功高震主，锦衣卫隔三岔五就要找些茬子扰的许府不得安宁，巴不得赶紧找出些差错好将许府剥一层皮。许府的人都厌恶死了锦衣卫。
兜头的信息让许颂桉脑子空白一瞬，谢云光何时变成了锦衣卫，又怎么从总旗一跃成了百户了？
————
后来的日子里，许颂桉没去找谢云光，对方也没来找他，谢云光突然间像是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有日里许颂桉散值回来，没走到府门口就见许府外面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
他快步走过去，却被守门的锦衣卫抽刀拦下。
“怎么，我回自己家也要被阻拦？”刀刃抵在了脖子上，许颂桉没有后退一半步。府中小堂妹的哭声震天响，他心里越发着急。
“你们大人呢？烦请你们大人出面。”
“哦——我当时谁在外面吵喊，原是许小将军。”一锦衣卫百户从照壁后面走出来，他手一挥，对着下面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放许小将军进来啊。”
“许小将军，手下人不懂事多有不敬，还请海涵。”那人背手站立，面上笑意不减。
许颂桉没跟他打太极，错身越过他就往府里走。锦衣卫在许府里面搜查翻找着，许颂桉也顾不得了，只循着哭声往里走去。
还未走到，小堂妹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快步跑起来，转过隔墙正见一个锦衣卫伸手要提起小堂妹。
许颂桉一把将那锦衣卫推开，将小妹夺过来。
“你做什么？！”他厉声呵斥道。
那锦衣卫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待到那人稳住身形抬起头来，两厢对视，双方都定在那里了。
谢云光穿着崭新的锦衣卫百户服，正在带人搜他的住处。
他的卧房书房都大开着门，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大人，东西都在这里了。”有锦衣卫从许颂桉的卧房出来向谢云光汇报。
两人未说一句话，谢云光便收回目光，跟着那人去了他的卧房。
许颂桉也没再看他，只将小妹抱舒服了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哭不哭。”他低头一看，小妹眼睫上挂着水珠，但是脸上却是笑着的。许颂桉诧异。
“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许颂桉低头问她道。
“哥哥，有好多人进来，我害怕。”小妹趴到他肩上。
“没事，哥哥在这里。刚才有没有人欺负你？”许颂桉试探问道。
小妹直起身来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许颂桉再问。
“大哥哥给的，小妹不怕。”小妹展开了手，里面攥着一朵小红花。
许颂桉往卧房处投去目光。
“收队——”
府中正院有人一喊，四散的锦衣卫便从各处向正院汇集。
谢云光也从房间里出来，带人从许颂桉院落里撤离。对方至始至终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许颂桉扣住那朵小红花，望着谢云光离去的背影五味杂陈。
他抱着小妹往屋内走去看，卧房和书房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在桌面上一一摆着摞着。
“小妹，哥哥问你，你方才哭是因为他们突然进来把你吓着了吗？”
“嗯嗯。”小妹点点头。
“没有人欺负你是吧？”
“没有。”许颂桉拉着她往正堂走去，
“给你花的大哥哥拉着你是做什么？”许颂桉小心翼翼地问着，手不由得攥紧。
“大哥哥给我讲了个笑话。”
说道这儿时，两人已经出了许颂桉的住处走到正堂。
主院里的树木东倒西歪，花坛里的土被刨出来堆落一地，厢房里的东西扔的满地都是，书本卷轴瓷器碎片散落在地，像是被土匪扫荡过了一般。
“娘亲！祖父！”
小妹松开手向前面跑去，许颂桉站在院落里静静看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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