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玉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嘴里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
她刚想动，苏瑾就从边上将她扶了起来，手上端着一碗清水。
她迫不及待接过来豪饮，想借此冲淡自己嘴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血腥味，喝下一口，那腥味总算缓解了大半，萧怀玉长舒一口气，急急道：“天亮，撑到天亮，就能拖住那些异能者。”
可听闻此消息的苏瑾却并没有特别激动，他只是淡淡地点头，“知道了，刚刚我已经通知下去了，无论如何，大军都会撑到天亮。”
萧怀玉奇怪，苏瑾时怎么知道的？她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观察四周，这是一件装修简陋的屋子，而耳边还可以听到外头的纷乱声，这大概就是街上某家店的厢房。
可还未等她问出声，苏瑾就打断了他。
苏瑾看着她，眉心微皱，声音艰涩，“你被抓伤了，我现在给你施针行气，可以暂时延缓异化。”
萧怀玉喝水的动作一顿，心沉了沉，没再开口同苏瑾玩笑。片刻后，她沉默地放下空了的碗，拔出腰间的小匕首，在苏瑾惊讶的注视下，在手指上快速划了个小口。
蓝色的，血是蓝色的。
蓝色，意味着她也异化了。
萧怀玉手中攥紧匕首，刀尖朝向了苏瑾。
苏瑾对她的防备视若无睹，接过空碗站起来，拿过桌上的银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施针，我可以给你找个医师来。”
萧怀玉眼神如鹰一般锐利，问他：“扎过针后呢？”找别人来扎针，那炎国长公主异化的事，就忙不住了。
苏瑾声音低哑道：“杀了他。”
萧怀玉听后，一脸严肃的表情突然破了，玩味一笑，将手中的匕首抛了个花，别回腰间，手摁在胸侧，解下外甲的第一个扣子，声音轻松：“今天死的人够多了，那就你来吧。”
苏瑾点了点头，沉默着站在原地，等萧怀玉脱好衣服背对他时，他才提起一盏灯，垂眼来到萧怀玉身后。
炎国冬年几乎不见天光，萧怀玉本就生的白，此时光滑的背肌在油灯的映衬下，像铺上了一层肉色的纱，朦胧诱人。
苏瑾克制住眼神，在案几上摊开银针，取针，过火，下针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两个人一言不发。
萧怀玉倒是还好，她脑子里有太多疑惑，比如苏瑾时怎么知道阳光可以拖住异能者的？又比如她怎么从来不知道施针行气可以延缓异能过程，她嘴里莫名其妙的血腥味是哪里来的？是变成异能者会嘴泛血腥，还是说苏瑾趁她昏迷给她喂了东西？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背脊上时不时爬上酥麻之感，更让她理不清思绪。
萧怀玉叫了几声元宵，可元宵却像是消失了一般，一声不吭，也不给她回音。
算了，不理就不理吧，她乐得清闲。萧怀玉静下心来，开始运气。
苏瑾下手很稳，因为在冬日，屋子里也没暖和到哪去，萧怀玉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扯过一边的狐毛披风，手一挥，不碰萧怀玉寸缕，将披风自前搭在她肩膀上。
感受到温暖，萧怀玉轻轻呼出一口气。
苏瑾心无旁骛，手上的做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一针扎下时，萧怀玉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嘴里呕出一口乌黑的血。
苏瑾隔着狐裘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给她顺气。
萧怀玉摁住心口，不让狐裘滑落，等缓过那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她气虚地问：“怎么样了？”
苏瑾见她好些了，伸长手捞过案几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漱口，“此后每周服药，每月十五行一次针······”
萧怀玉期待地打断他：“那我多久能好？”
苏瑾眼中有些痛苦，无法接受萧怀玉眼中清澈的疑问，撇过了头。
“你倒是说啊。”萧怀玉催他。
“好不了，”苏瑾沉声道。
“什么？”
“好不了，”苏瑾撇过头，望着外头的烛影绰绰，眼中染过寒霜与痛色，“我的法子只能延缓你的异化进程，减轻痛苦，”苏瑾眼中有些无助，但掩藏得很好，面上镇定自若，但这份无措还是从他嘴里泄露了分毫，“啊玉，我治不好你。”
“真是可惜。”萧怀玉听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心里早就有底了，但听苏瑾这么一说，她才彻底死心。毕竟她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异能者能恢复成正常人的，坊间传闻的马血沐浴吃马心，也不能。
萧怀玉没说话，苏瑾就默默放下帷帐，隔在外轻声道：“运气一炷香，一炷香后我来拔针。”
苏瑾出去，带上了房门。
“我知道你在听，出来吧。”
“你和啊玉是什么关系？”
“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瑾靠在柱子上，闭口不言，却脑海中默然道。
果不其然，就在他问完这些问题后，一道女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元宵的声音。
“我叫元宵。”
“炎国大劫将至，所以我在萧怀玉快死时找上了她，告诉他了两个办法，只有坐到了，才有可能阻止大劫，以及抱住她的命，可没办到。”
苏瑾没有惊讶，默默听元宵说完，问她：“你让他做什么？”
元宵沉默了一会儿，道：“与金刚石自成婚，避免远嫁边地，二是，杀了你，她拒绝了我。”
一直到这，苏瑾脸上的冰破了一瞬，掠过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堪比冬日暖阳却又带着悲伤和嘲讽。
苏瑾问她：“她没做到，会怎么样？”
元宵道：“她坚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大劫，这的确没错，可是阻止大劫，不代表能救她。”
“去边地寻找转生者。”苏瑾点了点头，平静问道：“那这样才可以救她？”
元宵有些犹豫，好久被苏瑾催促，才艰难道：“你死。”
“可以。”苏瑾回答得干脆利落，惹得元宵惊讶不已。
可还没等他惊讶完毕，苏瑾就连珠炮一般问她，“怎么死？何时死？”
元宵在苏瑾平静的语气中品到了坚定，生怕他下一秒就挥刀自裁，连忙道：“不用不用，她现在不还需要你嘛，”说着又有些心虚，声音变小了，“你得吊着她的命。”
苏瑾将手臂上的纱布缠紧，止住了流血，神情淡漠：“知道了。”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苏瑾敲了三声门，得到了回应，才将屋门打开一道缝，进去。
萧怀玉从帷帐中露出个脑袋，好奇道：“苏瑾，晕的是我，你脸怎么那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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