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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曹岱说完案情就静候在一旁，看功惠帝的眼色行事。
功惠帝怒道：“还不快去拿人，朕还有话要亲自问成王。”说完不等皇后反驳，挥手让曹岱退下。
曹岱离开御书房，立刻回金甲卫衙司召集人马，下属一见她回来，急步前来禀告：“兵部苏大人求见指挥使！连府上的老太君也来了。”
曹岱停住脚步，意识到情形不妙，心弦禁不住紧绷起来，“出了什么事？”
下属道：“苏大人的女儿被成王劫走了。”
指挥使的眉宇间立刻覆上一层寒霜，“随我去救人，放出示警烟花，让城中所有弟兄都赶来帮忙。”
衙房内，苏定安被绳索缚着手，哭笑不得，“娘，您真的不要儿子，只要孙女？”
老太太坐着喘粗气，摆了摆手，“也不是不要你，为了星儿，你这个当爹的做一回诱饵有何不可？”
苏定安急得跳脚，“那娘您也用不着绑着我啊！您快给我松开，我不跑！”
老太太隐隐咬牙切齿，“谁知道你跑不跑，好好待着，等指挥使来把你带走，到时候再给你松开。”
门一下被推开，老太太瞬间慌得站起来，只见一名金甲卫拱手行礼，道：“指挥使已经去救苏姑娘了，老太君和苏大人先回去吧，一有消息，会有人去苏府通知二位的。”
金甲卫拱手退下后，苏定安长吁短叹，“娘，您给我解开吧！有金甲卫出手，星儿定能平安回来，根本不用我当诱饵。”
老太太才用力一抽绳头，苏定安顿觉手腕一紧，惨叫了一声娘。
老太太勉强赔了个笑，“应该解这头才对。”说完又拉住另一端绳头猛拽，结果两只手腕都被挤得变形。
苏定安嚎道：“娘您别解了，儿子求您别解了！”
老太太虎下脸，迈着蹒跚的小步子，推开门，与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把二尺长刀，刀尖淬着森寒的血光。
看到亲娘握着刀一步步走向自己，苏定安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好了！解开了！”老太太用刀来回割断了绳结，脸上泄出一阵解恨的痛快和萦绕不去的担忧。
金甲卫派出数支人马，搜查所有二皇子的地盘，示警烟火不断炸开，所有执行任务的金甲卫纷纷调转马头，奔赴最近的示警地点。
天昏欲晚，搜寻终于有了结果，曹岱胯坐在黄骏马背上，身后是举着火把的数千士兵，火焰照得将士们的甲光鳞动，犹如金龙出山。
“圣上有令，所有将士随我出城，捉拿二皇子归案。”
黄骏早已迫不及待，嘶鸣奔跃在最前方。
城外长风呼啸，阴嚎声钻入人耳，犹如百鬼夜嚎，屋内明亮如昼，窗外却是黑洞洞的一片。
莳星越来越紧张不安，黑暗和恐惧笼罩在心头，压迫得眼泪不断淌出来，她抱住膝盖，身子抖个不停。
沉重的门锁被人打开，元庚凌面带病容，眼下青黑，缓步走了进来。
莳星瞳仁骤缩，惊恐地看向来人，只见对方身着月白云纹锦袍，腰系龙首含珠玉带扣，气质倨傲淡漠，虽与她相隔不远，却感觉距离千重，眼风扫来时，冻得她身子一僵。
莳星猜到了他的身份。
元庚凌微微一怔，冷泉般的眸中泛起光华，随后他淡笑一声，恢复了漠色。
“听说你可凭琴音驱使鸟雀？”
莳星脊背一凉，她识得这个声音。
元庚凌的目光不断逡巡，称量着她的价值，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贪婪与利用之色。
“是或不是？”他显出不耐烦。
莳星怕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哆嗦也停止了，一双珠眸黯淡微动，不断斟酌着他的意思。
她点点头。
元庚凌这才露出满意之色，“苏定安竟对本王隐瞒至今，能使百鸟听令，你果然很好。”
莳星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
元庚凌从手下的汇报里，抓取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她能驱使百鸟。
而百鸟之首便是凤。
不愧身在天家，对自己有利的哪怕是一片风都不放过。
“好好待着，本王不会亏待你。”说完元庚凌变了脸色，怨毒之色浮起，戾气尽出，“等解决了益州的事，再来安置你。”
他转身踢开门，大步离去。
莳星的心提到嗓子眼，一阵剧烈而杂乱地跳动后，忽然一下瘫倒无力。
坚持下去，阿黛会来救自己。
她一定会来。
灯光明亮得刺眼，珠眸的摄人神采被无边的黑暗吸收殆尽，破碎无法聚拢。
浑浑噩噩中，一阵劲风吹灭屋内灯火，视野完全被黑暗湮灭。
门外看守倒了下去，沉重的锁正在轻微震动。
穿着夜行服的欧仲长耐心地探着锁芯构造，用细铁钩摸索，这把锁经王府匠人精心设计，欧仲长需要多一点时间。
里头偶尔传来泣声，听得欧仲长心烦，他忍住抱怨，专心开锁。
“还没好？”颜玦在旁边催促，声音透着急迫，“多久才能打开？”
虽然想叫他闭嘴，欧仲长还是忍着没说话，二皇子和苏定安狗咬狗，把苏莳星赔了进去，他听到消息时还暗喜，这下颜玦娶不成了，结果转头就被颜玦拎来救人。
他问颜玦：金甲卫已经出动，凭曹岱的本事，苏姑娘早晚能平安出来，咱们的人已经安全，凭什么多管闲事？
颜玦仗着身手比他好，抓起他的领子用行动作答。
他从颜玦脸上看到浓浓的忌惮之色，仔细一琢磨，莫非是怀疑那曹岱和苏姑娘有什么首尾？
这种破事他压根不想沾，欧仲长咬牙用力拧铁钩。
咔嗒一声，门锁终于打开。
动静传来，莳星下意识找地方躲藏，屋里黑灯瞎火，她腿软无力，先是撞到桌角，又脚步晃荡，碰到了高大的来人身上。
她来不及尖叫，就被拢进一个坚硬的胸膛，铁臂紧紧羁住她，任凭挣扎也难动分毫。
那人握住她的后颈，低头轻喘一声。
男子的气息烫得莳星浑身麻应，瞬间将头扭到一边，继续挣扎。
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欧仲长等得不耐烦，留下信号自己先走了。
必须速速离开此地，若被人发现，再加上金甲卫来围，想要脱身就难了。
掌中的细颈肌肤柔嫩，颜玦找准穴位，轻轻一点。
莳星便软绵绵伏倒在他怀里。
颜玦抱起人，大步流星，出屋门后轻轻一跃，纵身在屋脊之间，趁着夜色的遮掩顺利把人带离。
两个月后，岚云阁的桃花开了。
如今许贵妃已降位为嫔，二皇子被判流放七星川，再难翻身，梦中的预警尽数消解，苏家获得了平安，而她也不会落入被颜玦追杀的境地。
但问题还在颜玦身上，要她摒除忌惮，嫁给一个心思叵测之人，从今往后朝夕相对，请恕她小命难为。
春夜星稀，万籁生和，华盛堂中，老太太找出自己当年的嫁妆——一支鸽血红海珠簪，笑眯眯对赵嬷嬷说：“给星儿送去吧。”
赵嬷嬷放下手里正在收拣的香饼，“是，老太太，老奴这就去送。”
内室的推门轻轻拨开，踅出一个身影。
“说曹操曹操到。”老太太眼弯了弯。
赵嬷嬷将装宝簪的盒子放回老太太手边，退了出去。
莳星闷闷不乐地挪到祖母跟前，珠瞳闪烁。
“哟，怎么了小鸵鸟？谁招惹你不高兴了？”
莳星依傍着祖母坐下，“没人招惹我。”她怏怏不乐地垮着脸。
老太太忖度一番她的心思，叹道：“之前二皇子一事甚是凶险，祖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的婚事不可轻易更改，若你真牵扯进天家恩怨，祖母可再也帮不了你了，若是英德侯府，我和他家老太君还说得上话。”
“玄陵道人话也不可全信，毕竟咱们刚一琢磨王妃的路子，就引来了一场灾祸，故而祖母想，不如顺其自然。”
“可英德侯府也不能让孙女安然度日。”莳星一脸生无可恋。
老太太拉起她手，“那不至于，我与文氏有些交情，英德侯府的家风还是不错的。”
“加上颜玦自己也争气。”老太太笑着掐了一把小孙女，这次二皇子倒台，颜玦一点都没沾身，可见是个有数的。
“真的不能退了吗？”她眼巴巴哀求，“我不想离开祖母。”
老太太眉眼柔和下来，态度却硬得斩钉截铁：“不能。”
“今日他家老太太托人带话，说她病势难料，最好把婚期提前。”
莳星一听就慌了。
老太太吸足一口气，艰难地望着小孙女，“我答应了。”
只见小孙女半晌不动眼珠子，老太太假装若无其事，又扯起了其他家常，“你大嫂院里来了个黄毛猫儿，才喂了两个月，肚子都吃圆了，你大嫂说应是有了崽子，到时候给我弄个小玩意来。“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不妨碍老太太笑得自然。
莳星万念俱灰，婚期提前......
鸽血红海珠簪插在她柔光软密的发髻中，老太太松开手，满脸笑褶，“看！我的星儿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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