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以下犯上，便为大过
宰相小会上，李治只看到长孙无忌、褚遂良和于志宁，听到他们替李勣请病假，便知道这次可能不会顺利。
不过，李治还是正式提出了废王立武，原因还是和之前拜访长孙无忌时隐晦所说的一样，即王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
意料之中的，褚遂良率先站出来，直言反对。他的理由有三点。
一是王皇后出身高门世族，身份高贵，和皇上门当户对。
二是王皇后是先皇许配给皇上的，而且先皇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临终前还将皇上和王皇后托付给他们这些大臣。出于孝道，也不应该废后。
三是王皇后并无过错。
这第三条理由，褚遂良没说的是，之前所谓的行巫蛊厌胜之术，在他看来，并不是王皇后的过错。不过他给李治留面子，没有直接说是李治和武昭仪为排除异己，陷害王皇后。
其实双方的理由根本不需要开会告知对方，彼此都知道。李治之所以开这个会，一个是要正式开始废王立武的执行流程，一个是他觉得支持派已经形成了，而且他自己已经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废王立武的倾向，甚至是决心了，想要再看看反对派是不是还依旧像之前一样坚定。
李治看了看冲锋陷阵，一脸严肃坚定的褚遂良，又看了看不管是他说话还是褚遂良说话，都一副你们说得对的模样的于志宁，最后看向他的舅舅，揣着手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
在这场纷争中，长孙无忌从未亲自站出来，明确提出反对意见，只不过来济、韩瑗、褚遂良等人都在他的阵营里罢了。
会议不欢而散，李治心情郁闷地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才往后宫走去。
一进依芸宫，李治便看到武昭仪正搂着安定公主逗趣。不知道武昭仪说了什么，只见安定公主笑得灿烂。看到这一幕，李治的心情不由好了一些。
他挥退行礼的宫女、太监们，走到武昭仪对面坐下，却又不说话，只是看着这母女俩。
武昭仪含笑地看了李治一眼，用他能听见的声音，低头对着怀里的安定公主，慢慢说道，“安定，你的父皇看上去心情不好，你愿意去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2岁的安定公主反应了一会儿母妃的话，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正看着她们的李治，随后扶着母妃的膝盖站直身，对着母妃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坐榻的边缘，摇摇摆摆地走到李治身边，扑到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父皇，问！”
李治赶忙搂住安定公主，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像是怀里被塞进来一个温暖柔软的棉花娃娃。他抬头看向正含笑看着他们的武昭仪，心情又好了一点。
他感受到衣服被拽了拽，便又低头温柔地看向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仍然坚持用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词汇，努力表达自己的疑问，“情不好，发什么？”
说完，她又想了想，嘴角向下，又用两手将脸颊肉向下拉，做出一个鬼脸，“像这样。”
看到安定公主的补充演示，李治的心情又好了一点。他慢慢地回答，“父皇只是累了，看见安定，心情就变好了。”
安定公主认真思考了一下李治的话，还是像小大人一样拍了拍李治环绕着自己的胳膊，“父皇，辛苦！“
然后，她又高兴地扭转身子，看向武昭仪，骄傲地微仰着头，“看安定，好！”
武昭仪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安定真厉害。”
安定公主又高兴地看向李治，“安定，厉害！”
李治心情彻底好起来了，觉得又可以为了武昭仪和他们的孩子们，与那些大臣们大战三百回合了。
杨春花在旁边看着这和乐的一幕，以及李治那多云转晴的样子，心里好笑地想着，本来一个武昭仪就能把李治哄成翘嘴，现在又多了一个安定公主，李治更好哄了。
这样想着，她看着活泼可爱又伶俐有趣的安定公主，心里更愉悦了。当初被上天警示不许乱说话后，她恐怕安定公主即便是逃过死劫也会被伤到脑子，变成无知无觉的残缺之人。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了这个小女孩儿。
武昭仪又和李治逗了会儿安定公主，便让杨春花抱着安定公主去吃辅食。
待安定公主离开后，武昭仪为李治的茶杯续上茶水，温柔地看着他，做出倾听者的模样，“何事惹陛下不快呢？”
李治喝了口茶，垂眸轻叹一声，“今日，朕在宰相会议上正式提出要改立你为皇后。”
说完这句话，李治停顿了一下，看向武昭仪。武昭仪还是那副温柔倾听的模样，并没有出现惊喜和急切的神情。
李治垂眸继续说，“褚遂良直接站出来反对，其他人沉默不语。”
武昭仪闻言，眸色深深，却神情淡然，“我们不是早知如此吗？”
李治又叹息一声，“是啊，早知如此。朕不过是总对他们还抱有一丝期望罢了。”
武昭仪轻笑一声，“陛下，不是所有的烈马都可以被驯服。”
李治略带忧愁地感叹，“难以驯服，又当如何？”
武昭仪不答反问，“陛下励精图治，朝堂人才济济，此等难以驯服的烈马，失去了还会可惜吗？”
李治严肃地抬头看向武昭仪，沉默片刻后，还是回答，“有功无过，为之奈何？”
武昭仪没有对李治严肃的神情做出任何神色变化，依旧是一副温和探讨的模样，“如何无过？以下犯上，便为大过。”
李治神情放松，喝茶感叹，“此朕不及媚娘。”
武昭仪笑言，“陛下仁善，乃社稷之福。”
两人相视而笑。
随后，武昭仪提出下次开会，她想要在幕后观摩。李治还是像往常一样好说话的样子，答应了武昭仪的请求，又嘱咐她不许做出出格行为，只许安静地看一看。
武昭仪当然是满口答应，保证肯定就是看看，不会让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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