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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夷仙君的脸色一滞，到底是把凉薄之色给隐了去，皱眉：“几句对不住，便能换回玉京山嶎缭上神座下满门？”
“师父安在？”姮娘泪如雨下，“我犯下如此大错，不知道会如何连累了师父？”
“你如今还能看见我，看见你二师兄和三师姐，全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只是为了那桩事，累及师父耗尽大半修为，化身为阆风石，驻守玉京山十万载，而今还不得出关。”
姮娘愣住了，脸色煞白，呜咽道：“竟然因为我的固执己见，累及师门，如今我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行了，”白夷仙君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傀儡般她的肉身：“自己瞧瞧，说要送死不就真的送上门了吗？若你这回真死成了，换回了师门众人也就罢了，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岂不是枉费了这般心机。”
姮娘自然听出了白夷仙君的弦外之音：“东胜神州……朝阳山……”
白夷仙君凌厉地睨了她一眼，立即就教她咽下了之后的话。
原来大师兄是故意让她想起自己的前尘往事的，只是这里是人间，处处都是仙使鬼差，她不能透露半句，会被写进生死簿中，泄露天机是弥天大罪。
姮娘瞬间明白了白夷仙君此行目的，也明白了往昔他对自己冷冰冰、向来冷嘲热讽的用心。
以前在昆仑玉京山，大师兄虽然冷若冰霜但对一众师兄弟都是体贴备至的。他从未变过，即便如今被自己害得这副模样，竟然也想着助她一臂之力。
思及此，姮娘惨然一笑：“大师兄既是鬼差，那便等着为我引魂，届时三途川上，也不算没有熟人。”
“你不必同我攀扯交情，我今儿来不过是落井下石的。”白夷仙君嗤笑一声，便玉立在旁，“你可知他们说你身上下了禁制是怎么回事？明明你是妖星，可是他们却始终不能证明？”
姮娘自然不解。
“你身上常年佩戴一枚玉珩，这是上古法器，曾经有人告诉你此玉切不可离身，这就是禁制的由来。而今他们为了催动妖星，将你扒得干干净净又换了一身衣裳，你如今虽然没有玉珩庇佑，可它的能量早已与你合一，所以暂时能保你不会被夺舍。可这玉佩不能离身太久，否则你的妖星本体便会显露，他们也能为所欲为。”
姮娘陡然想起那疯癫道人万回大师，对自己千叮万嘱那玉珩切不可离身，原来是这番用处。
“大师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夷撇了撇嘴。
两人的对话发生在虚空中，自然无人知晓。那玄灵子与绿珠儿忙碌着布置法坛，此事过于私密，所以他们从未假手于人。
至于张之易，小心翼翼地守着谢姮的肉身，生怕有什么闪失。
午时就到了，张宗昌搀扶着冠冕堂皇的武周氏上到了通天浮屠的最顶层，而林婉儿抱着一个金函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
看到谢姮神情恍惚的模样，武周氏皱眉：“这路引可有何不妥?”
玄灵子立即笑脸迎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武周氏立即舒展了神态：“如此说来，你倒是已经明确了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通天路引了？”
“回陛下，此女体质特殊，确实是路引之材，未免她泄了陛下的大事，贫道在她身上下了道术，你观她此时虽然能举手投足，可却并非自主，而今日发生的事情，等她苏醒之后，一概不知，就只以为做了一场梦而已。”
武周氏敛眉，不着痕迹地看了亦步亦趋的张之易一眼，对玄灵子道：“照你的意思，是不必杀了？”
“此女体质罕见，千万人也不能得一，若通天之事有差池，留下她一命还能做长久之计，依贫道之愚见，还是留下来吧，待此事成了，再做别的打算。”
武周氏没有应诺，仅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但熟知她脾性的张之易，却暗自舒了口气。
白夷仙君看得真切，朝姮娘撇了撇嘴：“十万年都过去了，这镬铎魔尊之子罗睺魔君对你还是意难平啊。你瞅瞅，都没了记忆，还想着如何与你天长地久。”
姮娘再觉得尴尬，也知道此时不能同他争辩。眼看法事就要开场，两人皆静静观摩玄灵子在通天浮屠的最高层布下法界。
谢姮被安置在距离绿珠儿相对的一个相位上，盘腿坐下。
武周氏坐在法坛的最中央的七宝座上，在她的身侧一位是一身道袍、手执长麂的张宗昌，另一位是一身素衣、不着脂粉的林婉儿。
那金函也被打开了来，放置在法坛之前的高台上，传国玉玺赫然可见。
张之易倒是离奇，站在法场之外，若是要勉强为他安个身份，那便只能是护法了。
玄灵子拿着一把玄如墨色的宝剑，剑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开始召请天地四方大神，护法诸神，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白夷仙君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来：“看来这妖道还真得了几分真传，居然能催动地了这等阵法。”
谢姮奇道：“这都过去了十万年，居然还有凡人知道这阵法，实在不知道是谁的后人。”
“你竟然有此等闲心为这妖道好奇，没有想过若是真的被苏蹁跹窥见昆仑禁地，会有怎样的后患吗？”
谢姮摇了摇头，微叹了口气：“若登天之事这般容易，也就不会有十万年前的生灵涂炭了，这人世间最可怕的是不能一蹴而就，却又偏偏窥得了天机。”
“这倒是，若没有看见尚能欺骗自己并不存在，若是看见了却去不了，那便是真正的灾难啊。”白夷补充。
两人在虚空中正悲伤感怀着，却听见外面开始大乱起来，是千牛卫在高喊：“走水了！”
七宝座上的武周氏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走水这两个字，就像一个魔咒，唤醒了众人的回忆。
就是这座通天浮屠，它的前身明堂，就是因为武周氏的宠臣薛怀故意纵火而毁之一旦。
现如今在这紧要关卡，又是走水，莫非是天谴吗？
武周氏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身旁的张宗昌和林婉儿也紧张起来。
“阵法已开，不可回头。”玄灵子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团浓雾自七宝座旁满满升起。
众人在恍惚间，依稀见到了通天浮屠的大门被撞了开来，领头冲进来的护卫，赫然是左羽林卫的备身执戟裴素。
还有——崔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