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龚婉蓉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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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虽然黑了下去，只是这苏府中却并不宁静。

反而天黑后，那些不能暴露于青天白日下的事情便随着夜色悄然滋生。

苏若晨和苏炫在针锋相对的同时，镜尘斋也并没有如字面意义上毫无尘埃。

夜风袭来，竹林一阵瑟瑟声，只是平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龚婉蓉与唐筱雯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只是龚婉蓉却毫无食欲，这点从她连筷子都没动就可以看出来了。

“奶奶，菜凉了便不好吃了，我给奶奶布的，奶奶好歹吃几口。”唐筱雯小心地揣摩着龚婉蓉的脸色，惴惴不安地拿起筷子试探性地给龚婉蓉夹了一筷子的素菜。

龚婉蓉看着唐筱雯，这个虽然不是她的嫡亲孙女，却胜似嫡亲孙女的少女。

越是这么看，内心的心结就越是难以逾越。

“不必了，筱雯，奶奶只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说出来。”龚婉蓉对于唐筱雯夹过来的菜也并未动筷，反而开口说起了和晚饭无关的话题。

唐筱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放下了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想要知道龚婉蓉究竟会问她什么问题。

“你……这几日外出是为了何事？”

龚婉蓉话刚开了头就止住了，后来还是她刻意地逼着自己才将后半句也顺利地说了出来。唐筱雯知道她每日有午睡的习惯，因此每次都趁她睡着后才溜出去。

她只想知道，唐筱雯这个自己尽心尽力抚育的养女，究竟会不会完全对她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心话。若是唐筱雯说出真话，她心中的芥蒂也便不复存在。

无论唐筱雯干了什么，她都会原谅她，只要唐筱雯相信她，愿意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交给她。

唐筱雯脸上的微笑从她听到龚婉蓉的问句便僵住了。

为了掩饰她这不自然的表情，唐筱雯只能摆出更加不自然的笑容。

“奶奶怎么突然想起来问筱雯这事了？再过几日不就是奶奶的寿诞了吗？我不过是去街上搜罗一些小玩意当成寿礼献给奶奶而已。”

在短暂的慌乱后，唐筱雯理了理秀发，稳住心神，自认为交出了一份毫无漏洞的答卷。非但如此，她还表露出了自己对于龚婉蓉寿辰的关心。唐筱雯自认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回答了，龚婉蓉一定会满意的。

只是她失望了，龚婉蓉面上无悲无喜，仿佛得道了一般大彻大悟。

她的心却被唐筱雯的谎言狠狠地划裂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龚婉蓉很清楚唐筱雯的话是谎言，因为每日唐筱雯外出后，她也会悄然起身派出自己武功最为高强的士兵悄悄地跟踪着唐筱雯。只不过唐筱雯却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而从士兵汇报来看，唐筱雯确实是在瞒着她，但是并不是如她所说，是为了龚婉蓉准备寿礼。反而是暗地里精心策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龚婉蓉并不在乎唐筱雯究竟想要准备什么，只是她在乎的却是，唐筱雯压根不肯告诉她真话，即使她抚育了唐筱雯这么多年，到头来唐筱雯仍是不相信她。

暖不热的心才是最让龚婉蓉心痛的地方。

“筱雯真是有孝心，奶奶不在乎你的礼物，只要你有心奶奶就很开心了。”龚婉蓉有些受伤地笑了笑，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慈爱地抚摸着唐筱雯的头顶。

唐筱雯倒是没看出龚婉蓉的异样，她只当糊弄过了这个老婆子，因此脸上的微笑也逐渐绽开来，重新给龚婉蓉夹了一筷子菜。

“奶奶，你快吃饭吧，要不然饭就凉了。”

龚婉蓉点点头，将这平日吃起来还算美味只是今日却滋味全无的素菜放入嘴中咀嚼着。唐筱雯看到龚婉蓉动了筷子，她也舒了口气，动起了自己的筷子。

“筱雯，你也不小了吧？过了寿诞，也可以说个好人家了。”龚婉蓉看着唐筱雯吃着饭菜，却又忍不住开口提起了为唐筱雯说亲的话题。

唐筱雯只管埋头吃饭，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之前龚婉蓉也和她说过，只不过她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怎么甘心就这么嫁了普通人家？

而现在……她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求着龚婉蓉住到了苏府，眼见着她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她又怎么可能让这等无聊的小事就绊住她的脚步？

“奶奶，我还小，想要再多陪奶奶几年。”被龚婉蓉的视线一直盯着，唐筱雯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她停了筷子，十分认真地看着龚婉蓉。

“傻孩子，哪有不成亲的呢？”龚婉蓉虽然明白这不过是唐筱雯的托词，但是内心仍是有些受用。

她面上却仍是露出了一副嗔怪的表情。

唐筱雯只当龚婉蓉是随口一说，因此她淡然一笑后也便不说话了，仍旧斯文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龚婉蓉抿了抿唇，内心却有些举棋不定。虽然她教导自己的儿子作为将才一定要杀伐果断，落子无悔，只是轮到她做出抉择的时候，她才发现真的做到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是有多难。

若是旁人，她自会拿出建国夫人的气势，直接快刀斩乱麻。

当牵扯到她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时，她也从神位上跌落下来，化作一位寻常老妇。

思索了再三，龚婉蓉终于还是斟酌了用词开了口。

“仰赖圣恩，奶奶手握三十万兵马，奶奶也已经老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因此，这三十万兵马我打算当成嫁妆在你大婚之日送给你。”

唐筱雯因为这句话，右手一抖，那筷子便从她手中掉落下来，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细响。她淡然的气势已经全然不见，脸上只留震惊，但那震惊也是因为过于欣喜而浮于表面。

唐筱雯几乎要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龚婉蓉刚刚说的……全是认真的？

“奶奶，这……这不太好吧……”唐筱雯虽然内心狂喜，只是她面上仍是推辞道，并且露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

“没什么不好的，筱雯，你想要的奶奶能给你的都会给你，只要你开口。”龚婉蓉仍是不忍心将下半句说出来。

因为下半句是，只要你真心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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