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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吊唁逝者,自然没有空着手来的道理,白布封包了银锭子,束帛也是上好的料子,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玩意儿,价值样样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点完只叫邵代柔惊叹那份拿捏出的恰到好处,不愧是毛慧娘,出身高门的贵女自幼就会打点这些。

多想李家一分,烦躁就能多十分。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白给李家的,邵代柔全都带回了家,挑着秦夫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房里,照着数将账册改过,东西全都藏进堆杂物的库房里就是,等秦夫人哪天查账发觉账册上多了东西,自然会去库房里清点。

这一来就转头过了一日,拿了郑家的东西去补了邵家的亏空,邵代柔心里想来想去不舒坦,趁着要去给主顾送衣裳的闲暇,拿着几样平日闲来做的东西去了隔壁客栈。

客栈里都是老熟人了,门口迎客的小二一见她便高高哟一声:“东家来啦!”

邵代柔自然不可能是东家,只是因为客栈赁着邵家的地,正经东家又跟金县令夫人家沾着亲带着故,一推二二推三的,连邵代柔这个常来捡些零碎活计的短工也成了东家。

掌柜的是金县令夫人娘家的远亲,听见动静从柜台后面迎出来,因为晓得邵代柔去了李家,此刻见着她满目诧异,倒是不好多问,只拉着她,“我们这头忙,没顾得上去灵前。往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唉,只是苦了你……”

这样的情况,反过来还要邵代柔安抚上几句,“没什么的,哎呀,要我怎么怪呢,都是命。”

两个人各掉几滴眼泪做做样子,掌柜的抬袖擦了擦,才从手臂里抬起来问她:“那你往后还来吗?这几日好几个熟客都说店里的渍物味道不对了,瞧瞧,一个二个的,都被你的好手艺养刁了嘴巴。”

邵代柔怕家里父亲母亲晓得她在客栈帮工,轻易不好在大堂里抛头露面,一般就在后头厨上做事,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些手艺,到后来,糖渍醋渍酸渍都归她做,做鲞和鲊肉也是熟手。

往后究竟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邵代柔自个儿也说不好,不过毕竟是赚钱呢,她可不会话说死,便一口应下说要来的,“来的,自然要来,得空就来,你别嫌我晦气就好。”

“啊呀!”掌柜的佯作怒状,“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

寒暄来寒暄去,邵代柔赶紧把正题拉回来,说要找几位一看就身份不凡的贵人,请掌柜的找人去通传。

“怪道我说那位夫人长得如同天仙下凡,原来是邵家的故人!”掌柜的随手拽了个跑堂的去递话,一头靠过来,压低嗓子好奇打探,“不过话说贵人是什么来头啊?就那么几个人,竟把楼上的房间全包下来了!阔气着呢!”

当然晓得是为了李沧白事来的,所有人都晓得,憋不住还是想打听,就算攀不上关系,以后拿出去吹牛都能把天吹破,“我那店里,京城来的贵人都曾住过呢!”简直是现成的吆喝。

邵代柔听出掌柜的在打什么主意,没想好到底直说好不好,暂且话里一圈一圈绕着圈子,恰逢跑堂的带着郑家下人来迎人,赶紧辞别掌柜的上了楼去。

郑礼也在房中,见状起身打拱,“邵大嫂子来了?”

邵代柔向他回过礼,拎着手里的包袱说:“我给慧娘做了双鞋面,还有些帕子之类的零碎,都是些不入眼的小东西。不嫌弃的话,收着路上用一用也是好的。”

“什么好东西呢?快给我瞧瞧。”

那头伏妈妈正指挥小丫鬟打起架子床的帐幔,毛慧娘还是一身就寝打扮,坐起来后依旧懒洋洋的,瞧着气色还不错。

东西倒是不稀罕,只是毛慧娘在屋里闷了一整天,正是无聊得不得了,有人来陪她说话作耍,总归是很高兴,赶忙招手叫她过去,很捧场地将东西一一捧着细细端详了会子,眯起眼睛笑道:“我喜欢的呢,哎呀,瞧瞧这针脚,走得比我们府里头的缝工还要细密。”

说罢将东西都交给伏妈妈,自己亲亲热热拍了拍床沿,“来,邵大嫂子坐这里。”

从邵代柔进门开始就一直横眉毛竖眼睛的伏妈妈此刻重重咳嗽一声,不冷不热朝邵代柔推过来一个杌凳,嘴上还留了几分体面:“倘或过了病气给邵大嫂子,倒不美了。”

邵代柔也懒得费神吭声,直接拉过凳子坐下,问毛慧娘道:“我听客栈的人说你身子不爽利,可是昨天山上吹了风?”

毛慧娘呢,当然不是真的想让邵代柔坐在床上,见她十分识趣自己坐了凳子,在场所有人都算是满意了。

“邵大嫂子过来些说话,不要怕我过了病气,就是久不走动累了些,腿脚走不得路,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呢。”

“拿热热的水泡过腿脚,第二日起来就能好些。”邵代柔柔声说道,“加些姜片,或是艾叶,都是好的。”

“是吗?”毛慧娘扭头对伏妈妈说道,“今天夜里就试试。”

吩咐过伏妈妈,毛慧娘又转回来对邵代柔抱怨:“还是邵大嫂子厉害,我们一道走的,你什么不适都没有。瞧我,又得多歇上几日。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睡得不大好,你听这地板,没人踩都尚且要吱嘎吱嘎响一整夜呢,别说楼上有人走,就是楼底下有个人来人去的,那声响,啊呀,就如同走在我头顶上,可是好好闹了一夜的不安生。”

地板的毛病邵代柔是晓得的,青山县不是做买卖的重镇,来投宿的贵客并不多,是以客栈掌柜的也懒得花太多银子修缮,无非是小修小补,敲敲打打混过一年是一年。

邵代柔尚可忍受,可是那样的响动,对于像毛慧娘这样的高门娘子来说,恐怕是如同惊雷一般的巨大声响了。

邵代柔想了想,“我娘家就在边上,等我回头找几床厚褥子来,当绒毯铺在地上,会不会能好些?”

毛慧娘来前并没有打听过邵代柔的家境,偏居在这样的小地方,又脱了邵公府的接济,在毛家独女的眼里,无非只是一般穷和非常穷的区别,她听说厚被子对穷人家来说也是极为难的,于是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些怜悯和由此衍生出的骄傲,复杂的笑着赞道:“多亏是邵大嫂子呢,我怎么没早想到这样的好法子!不过哪里好劳烦你呢,我使动下人去料理就是了。大嫂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多说说话就比什么都强了。”

她兴致勃勃,邵代柔当然不好推拒,一口应下来:“求之不得呢。”

其实说起来,两个人过去是从不认得的,好在女人之间总是能轻易闲聊起来,加之邵代柔总是有意无意地捧着场,只说些女红之类的事,倒也消磨了不少功夫。

陪着说了半晌,邵代柔终于逮着一个毛慧娘说累了吃茶的空档,假装不经意提了一句:“卫将军今日回去了吗?”

毛慧娘不晓得卫家如今的境况,只当卫勋留下是为了等郑礼和她,话里歉意倒是真诚的,“都怨我不争气,把卫家的二爷也耽误下来了。”

“喏。”毛慧娘朝隔壁努了努嘴,“卫二爷就住在那一间呢。”

邵代柔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往那头看,眼睛却早已不听话飘了过去。

找再多的理由,也瞒不过自己的心,她来给毛慧娘送东西,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是奔着见卫勋而来吗?哪怕说不上话,远远瞧上一面也是好的。哪怕他已经离去,能从闲谈中得到一句半句关于他的信息也是好的。

得知卫勋人就在隔壁,邵代柔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敲门,不说旁的,就单单问一声好就足足的了,若不是……

若不是,一扇差点把她砸归西的大门板吓到了她。

李沧是不是在地下痛骂她不贞?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要是真的做了些什么……

邵代柔踟踟蹰蹰做不了决定,那也没关系,仅仅是隔了一堵墙而已,就当没有这堵墙又如何呢。

晓得他就在隔壁的屋子里,邵代柔腿脚就黏在凳子上,再也走不动了。

*

为了给娘子们腾出说体己话的空间,郑礼无处可去,只好上隔壁找兄弟消磨时光。一出门,正撞上刚要出门的卫勋。

郑礼一怔,“上哪去啊?”

“屋里太闷,趁天气好去下面跑一圈——”

虚掩的门缝隙里有熟悉的声音钻出来,扯得卫勋身形一顿,问题顺着心意改口道,“是邵大嫂子来了?”

郑礼嚯一声抬掌拍他一把,“你这耳力,宝刀不老啊!”

卫勋没有搭腔。

他是天生耳力过人没有错,但方才能一瞬间辨出邵代柔的声音,似乎并不完全是因为耳力的缘故。

思及此,他愈发让神情语调重归淡漠,“板子太薄,不隔声。”

说完有些后悔,多这一句,反倒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好在郑礼脾性向来粗犷,并未多想,反倒劝他:“邵大嫂子在陪慧娘说话,你现在过去,正好能问一声好。”

于情于理,卫勋都应当过去向邵代柔问好,若不是……

若不是,

若不是石碑上的“先夫李沧”四个字,有些微不可觉的针刺感。

“不去了,她们正叙着话,我现在进去反倒是打扰。”

卫勋说。

从狭窄的走廊推开门回到房间,真是奇怪,分明与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能称作不同的,大概只是一个没有真正打上照面的人。

旧屋久闷散发出的霉味彷佛一瞬之间消失殆尽,窗户外被风吹得一阵阵飘进来的饭食香和喧嚣声透露出一股家常式的闲适松散,就连踩上年久失修的地板发出的杂乱吱嘎声都响出茶余饭后的生活气息来。

“哎?”

郑礼一头雾水跟上前来,纳闷道,“不是刚说要跑一圈,怎的又不去了?我还想跟你一块较量较量哪!”

没错,中途折返不该是无端端的,必须具备一个充分的理由。

于是一副堪舆图在桌面上卷开,两碗茶盏一左一右隔着山河排开阵营,卫勋似挑衅问他:“既然要较量,敢不敢来一局?”

是卫家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常玩的把戏,随便找一张不要的地图,再摆上几颗石子,就能假装两军对阵。

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他的精神都陷在各式各样紧绷的状态中,无法挣脱,也没有空闲和缝隙容他停留和喘|息。

似乎只有在某个特定的人在场时,他才会无意识想要拾起一些关于生活本身的闲趣来。

“谁怕谁啊!来!”郑礼一把拖出桌对面的凳子坐下,撸起袖子如临大敌。

“你每回都输给我,忘了?”

卫勋低头布置着,态度清淡且散漫。

然而这份散漫中似乎有些刻意为之的成分,他只能先不去追根究底。

郑礼一时被激得跳脚,然而事实确实如卫勋所说,哪怕还是半大小子的年纪,卫勋在这种排兵布阵的演练游戏上就没输过。

“输就输,我老郑输得堂堂正正……”郑礼是一个极其吵闹的人,在这样一刻不停的聒噪中,时间的流逝既迅速又缓慢,卫勋平静地布阵走动,他自问心里并没有起起伏伏不安定,直到郑礼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叫出了声。

“我……”郑礼低下头确认过地图上茶盏的位置,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卫勋,满目尽是难言的震撼,“你就,就,这么让我过河了?!”

卫勋这才看过去堪舆上的关口渡河,决策上的重大失误显而易见。

然而,在时空的平衡被郑礼聒噪的喊声打破之间,卫勋甚至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走神。

“哈哈哈哈哈!”郑礼几乎喜极而泣,彷佛回到孩童时期,一跃从板凳上跳起来,又是欢呼又是跺脚,“十年了!整整十年!我一次都没有赢过你!哈哈哈哈!我老郑总算一洗旧仇!下回去到师傅墓前,我一定要告诉她老人家……”

卫勋没有做出任何辩驳,事实上,他的思绪早已不在眼前的画面中停留。

叫着喊着,郑礼忽然落寞下来,垂首喃喃,“要是沧兄弟也在就好了,他小时候也爱玩这个。”

卫勋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一刻,卫勋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脱离原本应有的轨迹。不过不需要裁夺,他清楚事态依然可控,因为他仍旧稳稳当当坐在这里,无论墙角的蛛网是怎样顺着失修的缝隙爬到了一堵墙之隔的房间里,在牵动着他。

隔壁两女闲话着,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和嬉笑声隐约从墙板的缝隙里飘进来,一高一低。蝉噪林逾静,有一把嗓子不够响亮,也不够充沛,柔和的、缓慢的、顺滑的,像林间的山泉,徐徐地流淌进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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