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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追着满地蹦跶的蝗虫到了田野边上，因为干旱，地里的庄稼蔫蔫的抬不起叶片来，突然他们看见一个乌漆墨黑的东西窝在一块秃地边上两只爪子跟狗似的在刨着，胆子大的立刻捡了一块硬土砸了过去。
“哎呦！”
这一下砸的还挺准，那乌漆墨黑的“东西”立刻一声惨叫站了起来，扭头看了看最近的几个小兔崽子，小家伙们一哄而散，哇哇叫着跑的没影了。
鹤娘也不去追，擦了擦脸上的汗，弄了自己一脸土，顺脚踩死了一只蹦跶过的蝗虫。
今年天灾频频，南涝北旱，南边呢，在发水灾，北边呢，又在闹旱灾，她到这里也就是为了确定一些猜测，才在蹲在地上刨了半天土。
原本在另一边刨土的张承书听到鹤娘叫便小跑了过来，“师妹怎么了？”
“没事，不知谁家的兔崽子，砸了我一土块。”
鹤娘拍了拍身上的泥，手里拿着从大坑里抛出来的一块土块，“师兄，你现在立刻回龙虎山，上次朝廷上次的那笔钱财都没动对吧？”
“动是没有动，原来是打算用来扩建天师府的，你说留着不宜动，所以都没动呢。”
张承书看着鹤娘，他也算是学识渊博，但是现在也不知道鹤娘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还拉着他一起挖土，“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师兄可曾听过‘久旱而蝗’的道理？”
鹤娘从腰后取出酒葫芦，将酒倒在了手上的土块上，土块松散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奶白色长条状的东西，张承书瞪大了眼睛，“这是何物？”
“蝗卵。这方寸之地就有这么多的虫卵，更不要说我们所在的这顷土地下，还藏了多少这种东西，”鹤娘把手上的虫卵丢在地上一脚踩得稀烂，“如果今冬的雪再下的不够厚，天气不够冷，明年必然闹蝗灾。”
“这……蝗灾一起，只怕江南富足之地也要一片哀鸿了啊。”
张承书皱起了眉头，“师妹，你是要我回龙虎山先行囤积粮食吗？”
“屯谷积粮是少不了了，你搜罗一下，上次朝廷上次的那笔财帛全都拿出来，分给龙虎山下的租户，让他们多买鸡鸭鹅放牧，记住，必须是家禽，不可是家畜。”
鹤娘竖起一根手指，嘴唇抿得紧紧的，“最好是这些久旱之地，家家户户都能养上一群鸡鸭呀。”
“他们连自己都喂不饱，怎么喂鸡鸭呀。”
张承书不善农，不似鹤娘杂学旁收，他自然也就不知道鹤娘为什么要让山下的人家养起鸡鸭来。
“不必用谷来喂，只需饿着肚子往地里一赶，饿坏了的家禽自然会自己找吃的。这地里的虫卵就是最好的吃食了。”
鹤娘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蝗神一事，实属愚人之见，我从未信过分毫，我只知道，如今南涝北旱，刀兵初歇，百姓禁不起蝗灾□□。”
她转过身去对着张承书道，“还劳烦诸位师兄弟，多多挂念山下的百姓了。”
“这是自然的，只是不随我回江西吗？”
“我去东京。”
鹤娘花猫似的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开封？你去哪里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想……”张承书也是个聪明的，他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此事尚且是你的猜测，不可贸贸然开口，否则就是妖言惑众，要问斩的！”
“诶，你师妹我哪有这么莽啊。”
鹤娘抬手示意他安心，“我只是去赴宴而已。”
“赴宴？”
“有人请我喝酒，我喝完这杯，就回龙虎山。我不仅仅要喝他的酒，还要给他带盘小菜。”
远在开封的赵德芳却不知道蹭酒喝的人已经骑着驴颠儿颠儿的打算上京喝个痛快了，他正跪在宋皇后的床榻前低着头任由怒火中烧的宋皇后数落。
“你真是要气死哀家才行啊，”宋皇后已经数落了他少半盏茶的时间，只觉得胸闷气短，几乎要晕厥过去，原本夫妇婚姻，赵德芳就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能再朝堂上扶持他的家族的女子，谁知道他居然去跟赵光义求娶一个道门女冠，宋皇后知道的时候差点就厥了过去，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跟对着赵光义那撒娇耍赖玩世不恭的模样不一样，对着自己生母宋皇后，赵德芳是一句俏皮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任由她数落，“我看吕蒙正吕相家的小姐比你略小两岁，也是及笄的年纪，她就好得很……”
“母后，孩儿已经对着苍天起誓，非鹤娘不娶。”
赵德芳终于说了这场单方面数落中的唯一一句话，他跪了小半个时辰，又被数落了半盏茶的时间，膝盖早就开始疼了。
宋后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今日是要被这个儿子气死，“母后已经退让了，你愿意纳她做妾便随你，你是王爷，是先帝唯一在世的儿子了，正妻岂可娶那身世不明不白的乡野女子啊。”
赵德芳下拜道，“母后，倘若鹤娘是一般女子，孩儿尚且要知恩图报，不敢纳为妾室，何况孩儿求娶鹤娘，是将她以国士之才拘于后院，岂敢不以正妻之礼相待啊。”
“倘若她真如你所说，是国士之才，你就更不能娶她了，正妻以贤淑知礼宽容大度为要，一个杂学旁收工于心计的女子，你怎么能安心把她放在你的后院里？日后妻妾怎么和睦相处？”
宋皇后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孩儿既然娶了鹤娘，这辈子就已经心满意足，还纳什么妾室呢。”
赵德芳跪的有些颤抖了，宋后看着他额头渗出汗珠来，又想着他这些时日衣不解带的在自己跟前侍疾，心里先软了两分——这毕竟是自己儿子，一时糊涂也是难免的，只是可恨那李氏，勾得自己儿子如此这般着迷，“你这几天也累了，先退下吧。”
她扶着额头摆了摆手示意儿子离开东宫回自己的王府去。
无论如何，自己也定要见见这李氏，瞧瞧她到底是个怎样玲珑娇媚的人儿。
赵德芳回府的时候是坐着轿子的，尚且还好些，等到自己下地走，膝盖疼的他走路一瘸一拐，低着头没注意，过了会才发现自己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躺着个仰头喝酒风尘仆仆的家伙，乍一看跟个泥人似的。
“哟，王爷。”
见他下轿子瘸着走了两步，石狮子上的人一跃而下，弄得赵德芳身边的侍卫“噌”一下拔出了刀，“别紧张别紧张。”
鹤娘摆了摆手，“你这是跪了几个时辰啊，瘸成这样？”
“小半个时辰，不碍事，就是腿麻了。”
赵德芳笑道，“怎么，想起来我王府喝酒了？”
“王爷说的，包我喝个烂醉，我想着这有酒不喝白不喝，所以就来了。”
鹤娘提起酒葫芦底朝着天，“没酒了那是真难受。”
“你这酒鬼。”
赵德芳也笑了，伸手一让，“跟我进去，我让人拿酒来。”
两人进王府，随便在花园旁找了一处坐下，也没让侍卫跟着，身边的酒坛子摆了一叠。
鹤娘也不知道赵德芳受了什么委屈，他拿着酒坛子躺在廊前喝的比自己还要猛，简直要摆出一副借酒浇愁的态势来，身边已经横七竖八放了三四个小坛，惹得鹤娘忍不住走过去抢下他手上的小酒坛，“你悠着点，别醉死了。”
赵德芳醉的两眼一片朦胧，那凤眼看上去如同蒙了一层水雾一般，凑到鹤娘近前来，喘着气轻声道，“你上京，不止找我喝酒吧？”
鹤娘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他嘻然一笑，凑在她耳边，吐出的酒气热热的喷在她耳坠边，醉醺醺的喃道，“不管什么事情，德芳愿为娘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醉的不轻啊。
“我怕来年会有蝗……”鹤娘话还没说完，这俊俏的小王爷便一个咕噜栽到了她怀里，借酒撒疯搂着她的腰不肯放了。
……还是就地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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