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你敢越过屏风,失了礼数,我就敢死在你面前。”伍愉安登时拔下了头上的银钗,抵在了脖颈间。“白日里,我已经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小满,上边如数记载着田庄头这些年虚报的账目。若我死在了这里,你们定难逃其咎,这庄子也会被伍家人收回。你们若是不怕以命抵命,你们就过来吧!”
伍愉安这话一出,田天冬不敢动了。
“哎呦喂!姑娘啊!你就不能松松口,让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嘛!”王氏原本是被丈夫与儿子撺掇,试图劝说伍愉安下嫁。现在闹到了这个地步,王氏却又害怕起了冲突,浑忘了自己的逼迫是多么的可耻,甚至还被洗脑认为一个被家人抛弃的不祥的商户之女能有一个归宿是多么美好的事,因此说出了这倒打一耙的话,将所有的罪恶根源都认定是伍愉安的不松口。
一直在背后的田庄头冷哼了一声,他终于肯说话了。“士农工商,你一个商户之女,难道还做着美梦,想着嫁一个大相公不成!就你这样的,找遍村子,都没人敢要!别以为老太爷、老太奶说了两句体面话,就以为自己能回去那富贵的临安府。告诉你吧!你再也回不去了!”
威逼不成,现在又开始了恐吓,开始了贬低。
“孩子,你记住,你是最好的,那些说你不好的人,都是想吓唬你,想让你在恐惧的操纵下胡乱的下了选择,遂了他人的愿。”小娘的话回荡在伍愉安的耳边。
伍愉安放缓了语气,但仍拿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说道:“姨母,我自知余生都要在巫溪庄子上度过,我自知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但,礼数不可费,名誉如我性命般珍贵,若是失了礼,毁了名誉,那我宁愿了此余生。”
一听到伍愉安这话,田庄头、王氏与田天冬均是松了一口气。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顿觉行事太过仓促。
“姑娘是个明白人,我等行事仓促也是担忧姑娘年龄尚幼,怕姑娘做出错事。”即便如此,田庄头还是将错处一律安在伍愉安身上。“不过,既然姑娘要遵从礼法,我等也不是那不讲礼数之人。明日,老头子就去请村里的田媒婆上门,三书六礼,咱们一个也不会落下。”田庄头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见状,田天冬也是欢欢喜喜的离开。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王氏也是满心欢喜,她想装出姨母婆母的款,想要娇哄一番受惊吓的伍愉安。谁料伍愉安一见她要过来,当即便警惕地问道:“姨母,你要作甚?”
王氏愣在了那里,呆呆说道:“我……你定是受惊了。瞧你这柔弱的样子,姨母担忧你受惊后身子不爽利,又想着你小娘已经不在了,姨母自然要宽慰你几句。”
“不用了,姨母,我很累,我想睡了。”伍愉安断然拒绝道,她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对方虚与委蛇了,就连说出刚刚的拖延之策,她都觉得恶心。
“哦,好好,那我不打搅你了,时辰的确也不早了。”王氏转身离开,在关门时,还是又留下了一句话。“愉安,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你放心,等你过门了,我一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直到听到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直到听到院门被关闭的声音,伍愉安这才松下了神。她没想到,田庄头他们竟然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田庄头自然是着急的。俗话说,小偷不经吓。他一个一穷二白,不知出身的孤儿若不是戕挟着王氏,娶到了王氏,哪里能过上后半辈子这良田满倾的好日子。他满以为自己会永远守着这庄子,每岁只用象征性地给临安府的缴些银钱便可,谁料五日前,伍愉安一行人竟突然来到了庄上。
正当他忐忑不安时,却听说只有伍愉安一个小孤女会住在庄上,他当时提着的心便稍稍放回了肚子里去。可当他在翻查伍愉安行李时,看到了那账簿,他那颗心顿时便又跳了起来。做贼心虚,他本想偷走账簿,谁料伍愉安竟然正巧回来。
入夜,田庄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院子里瞎逛时,看到了败兴而归的儿子田天冬。
“去哪儿了!”田庄头拿出了老子的威严,厉声询问道。若是田天冬的回答不让他满意,今晚他的无名火自然就要出在儿子身上。反正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
“没去哪儿,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转了转。”低着头的田天冬心虚地回答道。
还不等田庄头发火,田天冬却又立刻抬起了脸,一双眯缝眼里竟然蹦出了精光,满脸期待的说道:“爹,表妹是因为不祥被送回来的,她是不是以后都会留在庄子上?”
知子莫若父,田庄头自然看出了儿子的小心思。这点小心思让田庄头飘摇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是啊!这庄子的东家是伍愉安,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那他以后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家。
田庄头嘿嘿笑了起来,心里也不免嫉妒起了儿子。“好小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田庄头拍了拍儿子的脸颊,说道:“你喜欢……”
“爹~儿子可从来没有见过像表妹那样好看的女子。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瞥见儿子,儿子的魂就丢了。”田天冬看着自家父亲的眼神,轻声说道:“爹,表妹来到了巫溪,人生地不熟的,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咱们一家亲人。不如,趁着东家还没站稳根基,我们快刀斩乱麻?”田天冬生怕伍愉安结交了巫溪其他人户,又想到自己样貌也不是出挑的,家世也在巫溪排不了前茅,因此自然着急万分。
“瞧你急的!”当老子的编排起了儿子。
儿子也没因这编排而闹心,反而说出了真心话。“今日下着大雪,只有老太爷一家见了表妹。明日,若是表妹出门去拜见时碰上了其他人户,那表妹的美貌自然就立时传遍了巫溪。到时候,上门来的人,想要结亲的人,自然是源源不断。”
田天冬的话让田庄头陷入了沉思。他瞥了一眼儿子,那双焦急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伍愉安的渴望。他明白儿子的心意,也明白在这个偏远的小村落里,一个美丽又坐拥二十亩水田的女子会引来多少人的瞩目和追求。若是这个女子真的有了其他的人户做后盾,那他们一家子未来的处境将会如何,他几乎料想的到。
不,他再也不要过上一无所有的日子。
“你说得对,天冬。”田父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我们要在她还没被其他人注意到之前,先让她明白你的心意。”
田天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又立刻变得忧虑起来。“可是爹,我怎么开口呢?我怕表妹会觉得我唐突。”
田庄头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我们设个宴席,我们一家三口旁敲侧击,威逼恐吓,想必一个弱孤女定会失了章法,全然答应我们的请求。”
田天冬听了,心中一阵激动,更立刻开始盘算起了明日该如何展现自己,令伍愉安为自己倾倒。
翌日,一夜辗转反侧的田天冬一大早便早早醒来,沐浴更衣,整饬自己,心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当王氏端了早饭往正院前去时,田天冬自然也跟了上去。可王氏刚进去不久,就喊着让他去喊来郎中。
伍愉安病倒了,他想要展示自己的机会被搁置了。
而后,伍愉安便一直卧病在床,直到惊蛰当天,他们一家三口着急忙慌地去祭祀,去开启又一年的春耕。晌午用饭时,王氏随口说了一句。“姑娘身子虽还未痊愈,但这两日已经能看账本了。”
这句话一出,田庄头的碗便掉在了泥土地之上。
转瞬,田天冬就看到爹爹田庄头用坚定的目光对着自己。“儿子,你不是想娶她吗?既如此,明日就让她答应你了吧!”
田天冬还未回话,王氏便惊讶的问道:“什么?”
“老婆子,今日要多卖力些。明日我们一家人先料理了家事,再来这田里。”田庄头说完之后,就起身继续去耕地了。
王氏看向了儿子,田天冬笑着说道:“娘,表妹唤你姨母,唤我表哥,儿子若是娶了她,那岂不是亲上加亲?以后啊!这庄子就是我们家的了。”
王氏不敢做这美梦,她脱口便说道:“她可是临安府首富家的女儿,金尊玉贵的,怎么会嫁给我们这样的乡下人户!”
“娘,她都因为不祥被赶出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去。”田天冬也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说道:“我瞧她是再也回不去的,伍家既然是临安府首富,那么多的庄子不让她去,偏偏让她来了自己的庄子,这不足见伍家人的态度吗?”
“怎么可能?”
“娘,怎么不可能!她一个小庶女,娘老子又死了,谁还会管她呢!”田天冬走到自己娘亲跟前,撒着娇说道:“娘,我是真心喜欢表妹的,你可要帮我。”
七零文学网【70wx.com】第一时间更新《问俗》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