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哑口无言的五条悟,还是现在或许才发觉挚友用心的最强,前两位怎么算都是晚了,他们的世界没有那人的存在。而最后一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如他希望的那般,有一份不可言说的寄托,有一段始终放不下的过去。
五条悟注视着那三个人的面容,熟悉又陌生,他们是那样的快乐。另一个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始终有另一人与他并肩。听到家入硝子的话,他不可避免地想象出三个人在很久之后,一起挤在沙发上,不需要很大很宽,只要能塞下三个成年人就够了。他们会打开录像,自己会有点不太情愿,而旁边的人在起哄,不会是输不起吧,不会是不好意思吧。他们会笑,善意而亲昵地笑,录像中的过去与当下构成一个完整的闭合。从过去到当下,那份寄托会永远存在。
五条悟没有反驳。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象什么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也算是输给了夏油杰。
【白发少年不太自然地蹲在相机前,只有他一人。如果夏油杰、家入硝子也在旁边,他绝不会这样,用自然来形容都算谦虚。他没过于自然地把镜头砸了都算好的,不远处坍塌的建筑物就是证据。
他皱着眉头,嘴角往下撇,目光难得严肃地研究上面的问题。越看神情就越仿佛是误食了芥末味的蛋糕那般。直到看完最后一个问题,五条悟也还是弄不清状况。他近乎抓耳挠腮地思考这些问题,他以为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一些令人发笑的问题。但是,并不是如此。
五条悟透过这些字眼,仿佛能看见黑发挚友写下每个字的模样,却无法理解他抱着什么的心态决定给自己出这样的问题。他应当知道的,他应当抱着同样的心态去回答这些问题,杰是想让自己看到这样的问题想到什么呢?又明白什么呢?他希望自己怎么做?
他仔细地思索起,自打赌输了后,杰的一言一行,露出的每一个表情,说话时的语气,五条悟没有从中察觉到任何迹象。甚至刚刚他与自己打闹时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无法找到答案——这些问题从头到尾都无关正论,无关咒术师与非咒术师。只是在问五条悟,问他本身。
杰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绝不是玩笑。五条悟想起他将这张写下问题的纸递给自己后,又说了一句话,“要发自真心地回答哦,悟。”他就那样全然信任地看着自己。
五条悟的脑子被一串联想起的信息糊得有点发晕,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于是那句话再一次回响在他的耳边。发自真心,他想到。好吧,白发少年挠了挠头,将目光重新落回这些问题上。
“喜欢的颜色,紫色吧。”
“喜欢的人,这还用说吗?”
“喜欢的食物,喜久福、可丽饼、章鱼烧……有好多,但不想一个人去吃。”
“对于入学东京高专的最大想法?认识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人,比如夜蛾,硝子,歌姬,七海,灰原。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杰,刘海也太怪了吧。”
当真正回答这些问题时,五条悟才发现并不难以开口,反而身体比大脑都要快一步给出答案。
“最想做的事?在冬天吃冰淇淋,夏天去看海。”他继续说着,“哦,是要和杰一起去。也可以再多叫上一些人,但杰是必须的。”
“还想和杰一起去甜品店,不过杰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我也可以陪杰去吃凉面啦。和杰一起打游戏,看电影也不错。只要杰在的话,好像都不错。”
“对未来十年后的打算?那个时候夜蛾已经当校长好久了吧,硝子会留在高专当校医。杰的话,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会也留在这里当一名老师吧。那我也干脆留在高专好了!具体做什么还没想法,或许老师也可以?反正杰在这,他们都在这。”
他停了下,眨了眨眼睛,自顾自地问了句,“杰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但是五条悟没有多想下去,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问题。他这次思考的时间有点长了,“最想问十年后自己的一个问题?”
“这有什么好问的吗?我有什么好问的吗?”他迷茫地说。
最后他一握拳拍掌,“那就问杰吧。”
“没什么区别。”】
听了年轻的六眼神子一连串下来的回答,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们没有想到会这样,现实如此的弄人。对于【五条悟】来说,是由夏油杰撑起了他的整个青春,那个人与这段过去密不可分、纠缠不休,他有那么多想和夏油杰做或者已经做过的事,这些占据了他最明亮的人生里的大半色彩。
他的话发自真心,坦诚而直白的真情流露。可是,可是。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人的离开,他的背叛,他的抛弃。他未来的选择会在最强咒术师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心脏处开出一个大洞,硬生生地割去早已成为血肉中的一部分。
没人作声,没人愿意打碎那些美好的东西。
【“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他什么?”女同期指尖夹着烟,语气颇有些无奈。当事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悟还是很可爱的吧。”
听到这话,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东京市区有家医院眼科还不错,建议你去看看。”夏油杰摇了摇头,“我说真的。”
“他可是六眼。”她的回答有些嫌弃之意夹杂在里头,但有更深的东西埋藏在这短短的一句话的背后。黑发少年为难地眨了下眼,不是被这句话说动,而是在认真地思考措辞。
“悟也是人。他会笑会生气会委屈,会流血,也会流泪。”夏油杰侧过头来,直视着家入硝子,言语之间全是坦诚。
“哈——我倒是没见过他会流泪。”她被烟呛了一口,干巴巴地接下这个话题。
“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都不会流泪。”
夏油杰想了想说,“有时候流泪比流血还要痛苦一百倍。”
“你也一样。”他对家入硝子这样说道。
少女忍不住先转过头去,避开那道近乎算是温柔的目光,她看见夏日的太阳,听见蝉鸣的喧嚣,竟也觉得这倒也不坏——夏油,五条,她,三个人。家入硝子想,算是便宜了五条悟了。流血的话,她可以帮忙治;流泪的话,有夏油杰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必要。
某种意义上,他无疑是这个世界的最强了。】
但世界上有一种定律非常不讲道理,越是以为不可能反而越一定会发生。
【“最想问的是——”
十七岁的五条悟会生气会委屈,但他仍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仗着年轻,仗着身边有一人的存在。他笃定地认为问杰就足以知晓自己之后的所有快乐与烦恼,快乐很多,烦恼因有另一个人在却也无足轻重。
他问,“十年后的杰,你还好吗?”】
“当我谈及他时,我在谈论什么?”
年轻的白发咒术师那时不懂失去,将所有的期许满心欢喜地倾倒出来,理所当然地认为事事都会如他所愿。而放在当下来听,【五条悟】只觉得那是一个久远而遥不可及的梦。有人曾在夏日笃定陪伴永远,有人曾在夏日决然转身离去。
三年青春如泡沫般沉没在回忆中,还有人记得录像中的那份寄托吗?十年之期到时,因三个人之中有一人缺席,最强咒术师与女医师只当作那段记忆不存在。
直至现在,所有的真心被摆在明面上。他的、杰的。【五条悟】在很久之后知晓挚友的这份用心,而另一人却永远不再会知道他的寄托何在。
一年前的最强亲手杀死了他此生唯一的挚爱,而将时间再往那时的【五条悟】身上倒推个十年,十年前的夏日他问。
——十年后的杰,你还好吗?
何其天真而又伤人。那时谁都无辜、谁都没有预料到之后的种种。
白发咒术师听那年轻的黑发挚友说。
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都不会流泪。
有时候流泪比流血还要痛苦一百倍。
“可是当下最让我痛苦的人也是你,杰。”他自顾自地说道。
女医师听了,用无足轻重的语气问了句,“你恨他吗?”
最强咒术师侧过头来,看向另一个同期,“最开始是这样的,我恨不得杀了他,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让那般的痛苦彻底消失。”他接着说下去,“但真正的答案却并不是如此。只要想到如果这真的成为现实,我反而会更痛苦得难以忍受。”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我反而发现,恨只是在逃避。”
女医师眼睫微颤,最后只说,“这样啊。”
“而且,错不全在他。”白发咒术师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夏日的蝉鸣。
五条悟所见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人生,一切都因特殊的那个存在而不同。
他曾独自一人去看过海,大海的浪潮不足以将他吞没,白色的沙砾上只有一人踩过的脚印,没有第二个人。他也曾在冬天里吃过好几个冰淇淋,事后蹲在马路上感到一阵肚子疼,没有另一个人的说教与安抚。五条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有过。
在未曾见过夏油杰之前,他不知何为孤独,不知何为挚友,也不知何为爱。
当时还年轻的、身为同位体的白发少年自是没有意识到爱这种东西,它从年少时就始终存在,但无畏无惧的六眼神子尚不明确、也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份感情。而五条悟不同。他独自一人走过这十几年,见过人间冷暖,在陌生的人潮拥挤间见到太多爱欲痴念了,虽只是旁观,但好歹仗着这些年一路走来总结下来的所见,至少能分辨出那份自己不曾有过的情感。
而现在,有陌生的情感如长久存在的潮水般涌入五条悟的心底,他在遥远的大海深处看见夏油杰,后者用熟悉的目光回望——你看见的是我吗?
他与他都陷入那由夏油杰构成的青春之中,而五条悟却始终有一堵高墙无法跨越。他无法克制地嫉妒另一个自己,缘由显而易见。有这样一个人想着你,陪着你玩闹,知道你所有的生气与委屈,又唯恐你落泪。
当最强谈及夏油杰时,他在谈论什么?
答案是爱。
“你爱他。”家入硝子这样说道。而年轻的学生犹疑不定她指的是哪个五条悟,又或者两个都是。但这句话他们谁都不敢妄自定论。
“那我是刚开始就输了吗?”五条悟清楚这个答案,“我好不甘心,硝子。”
家入硝子有种错觉,那最强咒术师不管是念她的名字还是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在某一刻与隔壁的那一人重合起来。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她接着他的话给出了这样一句回应,有无形的赌局在言语中落下个结局来,谁也没有赢。而这两人间的气氛却有所缓和起来,是终于达成了一致认知的认输。
学生们没有轻易地开口,那并不是他们能参与进去的。他们这些后辈仅是在旁边看着,也能体会到难言的苦涩。六眼神子说这话时,怕是从未想过十年后的一切会变得面目全非,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太残忍、也太痛苦了。
过去的承诺与期许已然不复存在,但当下,三年青春的一角被掀出来,那个年轻的黑发咒术师在回忆中是那么纯粹而无害,以至于学生想起他后来的背叛觉得更无法理解、也更加伤人。三个人整整齐齐、两名高专老师和女医师,在未来的想象中不多不少,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恒久不变,这么一想的话,东京高专无疑会添很多的欢声笑语,那也足以令学生们善意地发笑。
但两个世界都并不是这般,真的会有一个完美的世界存在于此间吗?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场了。”夜蛾正道看着暗下去的银幕说道,随之而来的会是最后一轮观影。他们仍旧有很多不知晓的事情,而从隔壁的那两人的对话与语气中,也能察觉出一些东西。
校长近乎是叹了一声才开口,“我有一个猜测,我觉得你们应该听一下。”他的目光投向家入硝子和五条悟身上,是不难看出的忧虑与认真。自从他们两人毕业后,曾经的师长很少再用这副神情跟他们讲话了。
“我认为,”夜蛾正道沉着声说道,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听清楚,“夏油杰有可能死了。”
“不,”第一个反驳的就是五条悟,“怎么可能?”他几乎下意识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杰的实力也就比我差了点。”
虎杖悠仁忍不住插了句嘴,“我也觉得这不太可能,无论是隔壁的五条老师还是家入小姐都从来没有提过。”
恰恰是这样,才让夜蛾正道产生这种想法,在场很少有人真的见证过熟悉的咒术师的死亡,他可能是你的同期,你的友人,你的学生。你所熟知的人早早地死去,而之后提起却是化为伤疤一样的存在,触及便是无言的痛苦。在咒术界教书教了许多年的夜蛾正道,体验过不少来自亲手教出的学生的伤痛,而七海建人则因为前者。
“那你觉得会是谁杀了他?”五条悟语气很不好地问向夜蛾正道。
而七海建人却比夜蛾正道先给出了一个答案,他摇了摇头,“应该说是。”
“谁又能杀得了他。”
就在这时,新的一轮开始了。
【——这是你所希望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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