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
谢子曜到的时候，老兵们处于休憩时间，新兵们在自主训练，和谢子曜交替统辖管理的副都指挥使项承望跟他们打成一片，毫无架子。
刚看到谢子曜的影子，项承望立马跳起来小跑过去，用肩膀撞他。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把演武场的事儿抛给我一个人，要脸吗？”
谢子曜迎着撞上去，笑嘻嘻勾住他肩：“没办法，家有美妻，总是要比你这种没媳妇儿的忙些。”
项承望作势要打他，被谢子曜扣住，两人笑闹着走到一片杂草坪坐下。
欠儿了一句，谢子曜也不再多炫耀了，照顾兄弟情绪。
项家一子一女，小了好几岁的妹妹项兰缨都嫁人了，这个二十五岁的大龄哥哥却还未娶。
倒不是项承望有什么缺陷，他虽然肤色黑了点，却也是一表人才，且年少有为，承其父志。
况且项家权势大，门第高，想嫁给项承望的小姐只多不少，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原因。
项承望心里有个住了很多年的姑娘，但那个女子……不说也罢。
“行了，待会儿你去歇着，接下来的训练我来带。另外，明日有早朝，今晚你好好休息，呈报的公文我全包，够意思吧？”谢子曜朝他扬了下头。
“可以啊，回家一趟心情这么好？”
“那是自然。”
“还有一件事，你妹妹好像受委屈了怎么的？一来明昭侯府就抱着我家阿芷哭。”
项承望方才还温和的面容立马狰狞起来，撸起袖子就要走，咬牙切齿：“一定是桓言！这个畜生！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谢子曜拉住他：“诶，你别冲动。你说她受了委屈却没有回项家，这不是明显不想让你们知道吗？”
项承望停下来，喘着粗气。
“而且你现在无缘无故去把那小子打一顿，就等着明天被那些长嘴佬弹劾死。”
“弹劾就弹劾，我会怕吗？你没有妹妹，你不懂。”
“我是没有妹妹，确实不懂，但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桓言这个人认死理，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他认定的事情，你就是把他打死，他也不会改变想法，到时候只会闹得更僵。”
“那你说怎么办？”
“明日下朝的路上，我俩去堵他。”
“你这办法跟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这可不一样，你那是纯暴力无效，我这是文明人的手段，先礼后兵，我们和和气气跟他讲完了，他若是还不识趣，不愿意同你妹妹道歉的话，你就把他绑来我明昭侯府，让他给你妹跪下磕头道歉求原谅。”
“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办。”
翌日皇宫内，卯时，垂拱殿——
年轻的崇嘉帝坐在殿内上方的龙椅上，半阖着眼俯视着底下整整齐齐排列的朝廷重臣，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废话连篇的上奏。
先帝子嗣众多，崇嘉帝赵遂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任谁也没想到最后是他当了皇帝。
先帝的儿女们死的死伤的伤，现存的先帝皇子除了赵遂之外，只有一个，那位醉心花天酒地，吹箫弄曲的舒王。
崇嘉帝惯常是面无表情的，但偶尔会冷不丁一笑，让人冷汗直冒，猜不透究竟；本是小白脸的清秀相貌，偏一双锐利眼往上吊，掀眼皮看你的时候露出的下三白尤为渗人。
一个朝臣说完，另一个朝臣正要站出来就一件鸡毛蒜皮之事高谈一篇八股文，崇嘉不耐烦抬手打住。
“你，滚出门外，在垂拱殿门外右侧三丈处罚跪，至早朝结束。”
被点名的朝臣半个字不敢质疑，低着头马不停蹄跑出去，一刻不敢慢。
接下来的上奏，聪明些的臣子们心里有了底数，都尽量精简汇报；脑子笨还没转过弯来的就也被赶出去罚跪了。
“现在，朕想听听谢爱卿的奏报。”
朝臣中有人窃窃私语：这谢家世子确实得圣眷啊，最近又是升迁又是掌实权的，每每上朝都被皇帝点名来上奏，一口一个爱卿的。
“是，陛下。”
“演武场得陛下圣恩福泽，一切向好，皆按皇上之意逐步进展，却有一人拖累了演武场之要事。”
“哦？是谁？”百无聊赖的崇嘉终于露出了点兴味。
“正是枢密使项大人之子项承望，此人担副都指挥使之职，却无任职之能，平日操练多有错漏，将兵场搅得一塌糊涂！”
项承望立马适时站出来，怒气冲冲道：“谢子曜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不配都指挥使之职！你时常玩忽职守，对兵场放纵不管！”
“你项承望一无是处，德不配位！全凭你爹枢密使的权势才得到副都指挥使之位！”
“你胡说八道！我德不配位？你谢子曜凭老明昭侯的荫庇得到都指挥使的位子就有理了？！”
眼瞧着两人互喷互骂，就要打起来，项承望的爹项毅小跑到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鼻涕眼泪纵横嚎哭道：“陛下！您要为我儿做主啊！谢家权大势大，竟是将我儿欺辱至此！天理何在啊陛下！老臣为陛下鞠躬尽瘁一生，不求……”
后面两人还在对骂：
“你简直是演武场的败类！”
“你才是演武场的老鼠屎！”
谢子曜和项承望两人越骂越激情，已经上手准备开始干架，两侧官员劝架的劝架，拉开两人的拉开，阻拦的阻拦。
“微臣恳请陛下除去谢子曜（项承望）的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之职！”两人异口同声。
底下乱成一锅粥，龙椅之上坐着的崇嘉却看得津津有味，压下眼中满意之色，他微微一笑，终于制止：
“好了，早朝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项爱卿，地上凉，你先起来，你也是朕父皇那辈的人了，朕岂会不爱重你？”
“周福盛，快去扶朕的项爱卿起来。”
项毅这才抹着泪被崇嘉身旁的大太监周福盛好生扶起来。
“你们两位是朕钦点的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这是朕对你们的信任，你们彼此不服，可是质疑朕的眼光？”
“微臣不敢。”两人惶恐拱手。
“既然不敢，往后便给朕好好相处，消除芥蒂，共同管理演武场。”
两人极其不愤，却只能勉强应了是。
项毅站到项承望身边去，挺起胸板，鼓着眼睛瞪谢子曜。
“好了，退朝吧。”
散朝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官员走在一起，互相试探着复盘：
“还是明昭侯府更甚一筹啊，谢世子一打二竟没落下风。”
“谢家确实得圣心。”
“谢家从前出了一个开国元勋荣国公，如今又有一个谢子曜，往后谢家啊更要如日中天喽！”
“那可未必，你没看老明昭侯都自请辞官了吗？向来勋贵世家哪有只靠一人立足的？”
“别的不说，这谢子曜和项承望两人，胆子可真大，皇上不喜吵闹，他们竟敢在朝堂上闹成这样，实在冲动啊！”
旁边的荣国公抚着胡子，并不言语，心想：“你们懂什么？这谢子曜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桓言一个人走在靠边的位子，他惯常独来独往，不与官员们扎堆。
此刻他蹙着眉，复而又展开。
崇嘉帝同他入仕之前理想中的皇帝不同，或者说偏差很大；不过，在其位，谋其职，他作为臣子该做的便是尽力辅佐天子。
文德殿——
下朝后，崇嘉悠然踱步进了文德殿休憩，那双狭长的吊梢眼中满是愉悦。
“周福盛，今日早朝你觉得如何？”
周福盛寸步不离跟在崇嘉帝身边伺候，听到，立刻堆笑着拱手道：
“大臣们皆对您恭敬爱重有加，朝堂一派祥和。”
“那谢子曜呢？”
“谢世子能被陛下赏识，是他的福气。”
崇嘉帝突然笑起来，抚了抚手上的玉如意。
“朕的意妃娘娘真是个得力的妙人儿啊，凭借她，便能让谢子曜项承望两人多年兄弟情分崩离散，反目成仇，朕这个意妃，纳的划算。”
蔡国公府无子，却有一双才貌双全的姐妹花，大小姐蔡妙意正是如今宠冠后宫的意妃娘娘。
“意妃娘娘一心向您，自然是全心全意为陛下助力的。”
“走，去看看朕的意妃！”
崇嘉高兴地下了座，往意妃住的延禧宫去。
*
项承望和谢子曜本想在离皇宫远些的，桓言回家的路上堵他，然而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派下属去打听才知道他并未回家，而是去了官衙。
项承望一拳砸在墙上，震怒：“这个桓言！我看他是找死！”
谢子曜摸摸下巴：“夫妻吵架闹个矛盾，他倒是会拿乔，还拽去官衙躲清静了，实在非君子所为。”
项承望寒着脸买了十米长的粗麻绳，又拿了一捆荆条，还派下人回项家取了项兰缨爱使的那条小皮鞭，掂了掂觉得不得劲儿，又买了条大皮鞭，最后在手伸向那个狰狞滚刺的狼牙棒的时候，被谢子曜拦下。
“哎，这可使不得，要出人命的。”
项承望回归稍许理智，气势汹汹地带着家伙往官衙走。
谢子曜先一步回了家，明昭侯府大门为他开，等待好戏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开了段评哦~长按就可以发表段评，滚动模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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