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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速下坠的幽黑环境中，隔着一段距离，依稀能看清几个灵族的灵盘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其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刚开始乌满霜还能听见余沛然和千轮翼在下方的位置对她破口大骂，叫嚷着一会要找她算账，可再过一会，他们两人的声音竟消失了。
乌满霜伸出手，仍然能感觉到水流，明明感受不到渊不朽，为何她仍能够自由呼吸？
渐渐的，视野中出现了点点光亮。
光亮越来越多，由点连成片，让乌满霜足以看到光亮的来源。
竟然是萤火虫。
来自海底的萤火虫，散发出微弱的荧光，照亮了幽蓝的海，与黛绿色的荧光相互映衬，染上了神秘的美。
乌满霜一时间被这神秘的色彩吸引住，她试图伸手触碰这荧光，一个轻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最好不要碰。”
她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凉意，和在邙山灵庙感受的凉意如出一辙，便试着开口问道：“灵子大人？”
她收回想要触碰萤火虫的手，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正是谢枫眠，萤火映照出他的脸庞，即使光线模糊，仍能看出他脸庞冷冽的线条，薄唇紧闭，琥珀色的瞳孔也被染上了些许绿色，眼角却被荧光勾勒出一丝笑意。
星火点点，自成萤海，围绕着她和谢枫眠。
他们仍在坠落，只是速度变慢，愈是向下，荧光愈盛，萤海的范围也愈大。
简直像是在梦境中一般，梦幻至极。
谁都没有再开口。
片刻之后，乌满霜先打破寂静：“为何不能碰？”
谢枫眠略微低头，看向乌满霜腰间的剑，答非所问：“你的剑，变了。”
乌满霜习惯了他的说话风格，又疑惑道：“哪里变了？”
“哪里都变了。”
乌满霜：“......”
真是久违的感觉。那个噎人哥又上线了呢。
谢枫眠看到乌满霜无奈一笑，也回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对话，他嘴角勾出一笑：“这话，我以前说过？”
乌满霜替他回忆：“是啊，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加上好友的。”
“当时我在灵犀论坛上发帖，询问被修复过的灵盘还和以前一样吗，你说不一样了。”
“然后我问你哪里不一样了呢，你回答...”
谢枫眠自动补上：“哪里都不一样了。”
还在缓慢坠落的两人对视一笑，皆有些忍俊不禁。
谢枫眠正了正色，问道：“你当时为何会询问这个问题？你身边，有人灵盘受损了吗？”
乌满霜讪笑一下，她当时只是突发奇想，觉得灵盘既然可以被修复，那能不能被创造或者伪造出来一个。当然这话她不会对谢枫眠说，所以她简单摇摇头，然后立马引开话题：“所以不懈，就是我的剑，哪里不一样了？”
谢枫眠微微歪头，视线看向那把细长的剑，轻声道：“不懈，好名字。”
“它被注入了灵力，这股灵力的气息我没见过。”
“我猜，这群萤火虫就是被你的剑吸引过来的。”
乌满霜也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剑，她暗自思忖，她应该知道不懈的灵力是哪里来的。
在邙邙兽海的时候，那群灵兽把不懈递还给她，似乎是为了感谢她，全都伏倒在地，然后从体内涌出圆光，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不懈之中。
原来那些圆光，竟然是它们的灵力吗。
谢枫眠看着静静沉思的乌满霜，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并不多问。乌满霜抬起头来，却主动解释道：“这些灵力是我在三千邙山挑战沉灵第一试时，那群灵兽为了感谢我而赠予不懈的。”
接着，她询问道：“我不是灵族，能动用灵力吗？”
谢枫眠轻道：“虽未听说过，但能不能用，一试便知。”
说罢，他便将灵盘召出，轻快而迅猛地击向乌满霜，丝毫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
但乌满霜反应极其迅速，她迅速拔出不懈，将剑横于身前，剑身竟然硬生生地扛住了白色灵盘的攻击！
两人仍在下坠，刚才攻击和抵挡的动作都是在下坠的瞬息之间完成。
谢枫眠召回灵盘，淡淡道：“看来，是可以的。”
乌满霜内心一时有些震惊，按理来说，她勉强应该算是无归氏的阵营，对灵族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剑竟然能抵御灵族的攻击。
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份保险，她在心里再次默默感谢那些灵兽，心情也增了一丝开心。
谢枫眠感受到旁边之人内心的愉悦，嘴角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并没有让乌满霜注意到，而是开口解释起刚才没有回答的问题：“我曾在书中看过，这是沉眠于归海的萤火虫，名唤归萤。”
“传说中由司水之臣的眼泪化来，带着巨毒，不知怎么的被你的剑唤醒了。”
乌满霜一愣，“司水之臣的眼泪？”
谢枫眠耐心为她解释：“灵主座下的司水之臣被近侍毒害后，含冤而死，死后仍泪流不止，他被灵主安葬于这片海域，海域里便盛满了染着巨毒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中湚一族是司水之臣的转世？后代？”乌满霜想到了中湚族生而便携带的剧毒，让此族之人痛苦不堪，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
谢枫眠看向这些归萤，眼色深不见底，缓缓道：“对。即使有依澜泽的灵水，也只能稍稍缓解中湚族的痛苦，更何况...”
他虽未将话说完，但乌满霜还是理解了他的未尽之语。
更何况，依澜泽的人越来越少，灵水也越来越稀缺。
氛围又沉滞了下来。
乌满霜缓过神来，再次打破死寂，换了一个话题，问出了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灵子大人，为何懂得那么多？”
突然联想起来他的灵犀号，不等谢枫眠回答，乌满霜自言自语般道：“因为不爱睡觉，所以一直在看书吗？”
谢枫眠似是被她逗笑，眉毛轻微一挑，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也染上了点点笑意：“也许是吧。”
他们最终落到望不到边际的萤海里，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光亮中，蓝色海水自愿化作背景，默默隐去了存在感。
向上看，是极具威亚的深蓝之海，竟然有一轮圆圆的海底明月，挂于上方，存在感却极强，透出皎洁月光。
透澈的蓝色和深幽的绿色，界限鲜明。
观察着四周，除了他们二人和萤火之海，便空无一人。
乌满霜试图呼唤余沛然和千轮翼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音，万俟芷和万俟行他们更是不知道在哪里。
她拿出灵犀镜，却被旁边的谢枫眠按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搭在镜沿上，他摇摇头道：“深海，灵犀会照顾不到，灵犀镜收不到消息。”
也是。
灵犀会肯定也想不到，沉灵大陆中竟然会有人试图在海底发消息。
乌满霜收起灵犀镜，看向谢枫眠，问道：“我们现在，已经在灵境了吗？”
谢枫眠也环视着四周，他说：“也许，偏了那么一点。”
乌满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偏差应该就出在这些归萤身上，使他们偏离了灵境。
那这么说的话，余沛然他们应该已经在灵境了，乌满霜暗想。
不过，为何这位灵子大人，没有和谢崇显、渊不朽这些灵族一起落到灵境里，反而跟着她落到了萤海中呢？
她看向身边的那位安静的俊美少年，他伸出手心，灵盘浮现于掌心，然后灵力化作一道细细的线，将一只归萤拽到灵盘之上，他倾吐灵言：“指路。”
这只正被灵力捆着不停挣扎的归萤便瞬间安静下来，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好神奇！
乌满霜眼睛亮了一瞬，她没想到灵言竟然还可以这么用。
谢枫眠轻咳一声，将她眼眸一瞬间绽放的光亮尽收眼底，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这灵言，对你又不管用。”
？
怎么听上去像是带着一点指控？
乌满霜反问道：“为什么对我不管用呢？”
“灵子大人？”
他们两人跟着那只归萤在光海中走着，也许是因为环境太梦幻而美好，氛围恰到好处，又或许是因为上方的海底明月让两人回忆起邙山灵庙那晚的皎皎月光，两人竟又开始闲聊起来。
无数的归萤在两人身边飞舞，但都再也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只因此刻，两人的目光和关注点，早就不在它们身上。
两人对视着，竟是谢枫眠先败下阵来，他耳尖染上一点红，转过头不看乌满霜，声音也飘乎起来：“你不用称呼我为灵子大人。”
乌满霜也转过头正视前方，声音沾着笑：“那我叫你什么，不爱睡觉？”
两人又是低头一笑，动作出奇一致。
时机正好，乌满霜便开口道：“现在，你总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了吧，为什么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反应会那么奇怪？”
“为什么，你会问我有没有去过西极？”
“还有，为何我会梦到你，躺在空荡大殿里的棺材中？”
谢枫眠抬起头来，看着海底明月，月光洒满海水，荧光铺满海底，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半响，他轻缓开口，但却是在讲故事一般，讲给乌满霜听。
“我幼时，曾前往过西极，同长老和族人们去祭祀灵主。”
“西极，除了神隐族可以踏入，不许任何人踏足。哪怕神隐族，也只能在祭祀灵主时前往。”
乌满霜也顺着他的话，回忆起醒来之后见到的白色世界。绵绵雪山，皑皑冰川，入目皆是纯洁的雪白。
“那是我第一次踏入西极，我不小心被一块冰石绊倒，意外跌倒在冰川上，却发现冰川之下有一团白色东西。”
“小小的一团，还散发着隐弱的光芒。”
“我很好奇，便趁着长老们不注意的时候，用灵力将那一团东西从冰川下破出，悄悄带回了族里。”
两人周遭飞舞的归萤甚至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同乌满霜一起聆听着娓娓道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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