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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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百花宴后,苏尚书府的庶女抢了嫡姐未婚夫之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占据酒足饭饱后茶余谈资的半壁江山足足有半月有余。
着实让在流言蜚语的旋涡中心浮沉苦苦挣扎的徐姜松了一口气。
曾经与苏晴娘交恶,如今却承了她的情,不仅是苏家流言还有父亲之事。
苏晴娘……也不知怎么样了?曾经浓情似蜜的好情郎转身翻脸,百人宴上颜面尽失。
想起那个尖酸刻薄的姑娘在寂寂无人的月华山洞里,如孤弱幼兽躲起来舔舐伤口。
不管以前如何,希望以后祝她好。
苏家被顶上风口浪尖,庄白玄却沉寂低调起来。百花宴后各家大小宴再无庄白玄身影。
王勋世族更加追捧,听闻恭王府初次碰壁后,就在前几日,耗费重金从皇家园林中借了几只奇珍异兽,就为能办一场绝无仅有的兽赏宴。
目的不言而喻,要庄白玄到场恭贺,就是要一雪前耻。
不过,恭亲王可能要失望了。
徐姜兴致勃勃地瞧着菱格车窗外,不知谁家的仆从正在朱府门外纠缠。
此人身穿棕褐色短打,料子却是比普通棉麻更好一些的汉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奴仆。
所以脾气更大,心气儿更高,连嗓门都比别人敞亮。
他装模作样地撩一下莫须有的衣摆,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做作,尴尬地拍两下大腿,偏头猛向上扬,把头上扎紧发髻垂下的半段麻布甩到另一侧,故作潇洒地向管家身后的婢女抛了个媚眼。
猝不及防地给婢女恶心到了,只见婢女退后几步,低头垂目,头差点埋进旁边不过半人高的绣球花丛里。
王府仆从没讨到好,胸中憋一口气。
下颌抬起,眼睛瞟到天上去,冲着门口的朱家管事大呼小叫,“我们王爷可是把皇上,”说到皇上,还特地朝天上抱拳,以示恭敬。谁让他是当今圣上亲哥哥家的仆从呢。
自然更要多些礼数。
徐姜没忍住,捂嘴嗤笑。
不知道恭亲王看到他家仆从在外这样做派,会不会气吐血。
他继续趾高气扬,“皇上可是我们王爷的亲哥哥,轻而易举就将珍兽园里的奇珍异兽借给我们王爷。”
那倨傲的神情,目中无人的眼神,仿佛他才是皇帝的亲哥哥。
说着探出两指,指向老管事,“你,快去禀报白天师,就说恭亲王请他做客。”
“哎、哎、哎,”老管事逃过一劫般满口答应,匆忙转身回府,往日踉跄的步脚今日居然利索不少,待人一进迈进一寸二分高门槛,朱红门中光景越来越小,随着青铜辅首“叮呤咣啷”地砸向门上,“砰”只剩一片红色和震颤的圆环。
门关上了。
王府奴仆这才意识到不对,两步并上,黝黑大掌冲着朱红门哐哐一顿乱砸,嘴上已经不闲着,“好你个老头子,让你去禀报你关什么门?我可是恭亲王府的家仆!居然把老子关门外边,我告诉你,就是恭亲王也没这么对过我。”
徐姜轻挥小扇,驱逐四处纷飞的蚊虫。
心下暗道,人家王爷认识你吗?
头一回见人狐假虎威,还真情实感的。
春日逝去,夏日已至,山上蚊虫多不胜数。
她在朱府门口的马车里看了半响热闹。
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裸露的皮肤上殷红一片,细看红色中心部分微微凸起,形状不规则的疙瘩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多,看着狰狞可怖。
眼尖的马夫本想着再喊一次小姐下车,一眼就望见她手臂上的异样。
“小姐!你的手。”
她抬眼蹙眉不满地睨向马夫,“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但还是为了他安心细心解释,“我这是被虫子咬了,过敏而已。别担心,我们去医……”
馆字还没说出口,人已经两眼一闭,面前一黑,头靠着软枕砸在地毯上。
一直握在手里的云纱圆扇磕在箱笼角上,弹跳着滚向坐榻下缝隙。
马夫见此情形,人呆滞刹那,匆忙跑下车,鞋子飞了都没察觉,赤着脚撞开挡路的王府仆从,开始砸门。
怕被误会是王府中人拒不开门,还机智的报出家门,“我是徐将军家仆,我家小姐昏倒了!”
不出片刻,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串仆从鱼跃而出,老管事慢条斯理地下指令,仆从们井然有序将人抬进府里。
看傻了被撞倒,一屁股跌坐地上的王府仆从。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沾满泥土草汁的屁股。再瞅一眼已经紧闭得大门,横眉竖眼,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得托着受伤的屁股慢步蹒跚地回车上。
心里早已想好要如何编排庄白玄眼高于顶,不屑与恭王府交往地措辞。
哼,咬紧牙根打道回府,颠簸的山路让他哎呦了一路。
乌鸦回窠,鸟兽归巢。薄暮冥冥,天地恍然被染上昏黄暗色。不多时,天色越发昏黄暗淡。苍穹云层低沉,黑压压连成片。
偶见一道白色光闪撕裂压黑天幕,轰隆隆的声音震天动地。妖风肆起,别院中竹林唰唰响起,竹子拦腰弯折,风中起舞。沙尘裹着小石子砸向浆纸封过的窗子,好在用的是浸过桐油的藤纸,韧性十足还遮风挡雨。虽然砸不破,但声响着实可怖。
却打扰不到安详平躺在大床上的女子。
手臂上冰凉的刺痛感一阵阵袭来,刺激着昏昏欲睡,不想睁眼企图干脆再睡一觉的徐姜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
她也没想到山中的虫子这么毒!不过说句话的功夫,居然就昏过去了。
撑着松软的被子半支起身子,瞧一眼伤处,又不得不对山中蚊虫骂骂咧咧。乳白色的药膏涂满手臂,隐约中还能看到红通通地皮肤。
好在药膏还不错,刺痛感不过一会儿就消失殆尽。
她环顾一圈打量房间。
干净整洁,没有特别摆件,看起来是个客房。
飞沙走石声消失,天地间终于安静,转瞬不过片刻,淅淅沥沥声响起。
下雨了。
徐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一眼便瞧见了棕色瓷瓶,心里念这可是庄白玄的东西,抬手攥进手里,冰凉的触感一点点侵蚀手中的余温。一股脑儿塞进荷包里,小心放好。
万一对调查有用呢。
她推开窗。
雨帘顺着飞檐滴水下来连绵成瀑,砸落在地上水花四溅,沁凉的水滴飞到脸颊,一阵冷气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从这个窗户正巧可以望到上次她去的八角亭,可惜深山雨中雾霭蒙蒙,依稀能辨别个亭上一角,就被完全隐了去。
竖耳去听,想试试能否听到八角亭的铮铮铃音,也是枉然。
“徐小姐当真好兴致。”竹林小路间白衣黑发男子撑一把米色油纸伞徐徐而来。
徐姜勾勾嘴角,笑脸相迎,“白天师可真是妙手回春的活菩萨。”
“徐小姐谬赞。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说话间,人已经近在眼前。
虽是冰肌雪肤却透着不正常的惨白,薄薄的皮肤下青色脉络清晰可见。唇淡无色,怎么看都是病体残躯。
尤其是时不时地捂唇咳嗽两下,更像是命不久矣,时日无多的样子。
她试探地问,“白天师,我看你应该是略懂医术的,你的病……?”
“不碍事,医者不自医。我这病自娘胎里带的,随了我二十几年,怕是会随我一辈子了。”
“不碍事就好。”
窗外冷风往里灌,夏衫轻薄,凉意不住往衣服里钻。
庄白玄一手持伞,一手握拳捂嘴咳嗽两声,米色油纸伞跟着身子因为咳嗽不住震颤而上下晃动。
有点于心不忍地徐姜开口让他进屋。
“我来是想看看徐姑娘的伤处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碍事。”
“过敏病可大可小,若是发痒起疹子,那还不算严重。可要是呼吸困难昏迷,是有生命危险的。好在今日徐姑娘昏倒在我门口,你可知如果再晚一刻钟,我也回天乏力。”
“徐姑娘家中只有徐将军一人,你要是出事了,徐将军该怎么办?!”
听他这顿说教她本来不甚在意,可一提到她父亲,就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后怕,居然后脊发凉冒出些薄汗。
“谢谢白天师救我性命。”
“天命所归,不必谢我。”
庄白玄侧身望向窗外雨中,“今日大雨,山路不能走,徐小姐恐怕要明日才能归家。”
“那我该如何通知父亲。”
“山路危险,徐姑娘还是明日雨停天亮后,尽早回去吧。”
她眉头蹙起,忧心忡忡,“也只好这样了。”
***
将军府。
徐勇披着外衫立于窗前,一旁的老仆送来书信,褐色的信封上洇湿一块,将亲启二字的墨色氤氲化开。
他打开信封,雪白的信纸干燥完好,细细读完心中内容。
轻叹了口气。
苍凉的语气透着解不开的忧愁,“边境不太平了。”
说罢,将信置于烛火上,顷刻间火光大盛,映在冷白墙壁上的黑影随着闪烁的火光被不断拉长,待信纸燃尽,一切又重归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