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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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三个人啃了一肚子新鲜的黄瓜、西红柿，打着饱嗝回到茅草屋继续睡觉。
傍晚的村庄静谧祥和，只要鸡狗不叫，就没有任何声响动静，偶尔晚风拂过，也只有火苗配合地忽闪两下，似灭不灭。
徐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藏蓝色粗布幔帐，却把精力都集中耳朵上，只见她右耳紧紧贴在灰白色的墙面上，时而蹙眉，时而转眼，时而换个姿势，不变地是始终紧贴在墙上的耳朵。
可却半点声音都没有，仿佛整个村子没一点活气般死寂。盛夏傍晚总四季中最热闹的，那彻夜纵欢地昆虫们总是会到天降尽明时分才渐渐息鼓停歇。徐姜透过大开的窗格向外忘，巨大的月亮像是近在眼前，皎白月光照亮村庄，万事万物皆无所循形。
打消偷听的念头，徐姜决定直接去隔壁探探口风。
咚咚咚
没有任何动静。
徐姜又敲两下，手轻抚在门上，还是不见有人来开门。向右侧身走几步，还没放下的手继续敲窗，因为太过安静，整个人不由得就泛着紧张，明明安静的要命，也要左右张望两下，再贴着连只蚂蚁都爬不进的窗户缝低喊，“瘦子！高个？！开门啊！”
依旧没有声响。
难不成已经睡着了？屋内橘黄色的暖光透过白色糯纸，恍惚间有阴影晃动，油灯还亮着。
徐姜叫不开门，只得无功而返。
翌日一大早，徐姜又被一阵锣声惊醒。
她踹开被子，一骨碌爬起身，被子像发面馒头被团在床上，拉开隔扇门，大步流星地就准备去找庄白玄理论。
谁知刚探出个脑袋，隔壁也正好出来。
清晨的村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她鼻腔里钻，凉飕飕地冷空气让她忍不住一哆嗦，真是提神醒脑。
徐姜笑着打招呼，“昨天睡得挺早啊。”
瘦子一听这话，恨不得跳起来反驳，“早？！早什么早，我们两一晚上没睡！”
徐姜暗道：不能啊，她可是偷听一晚上也没听到隔壁有动静。
“我昨晚有点事想问你们，有去敲你们的门。你们听见了吗？”
“没有啊。”
徐姜面露疑惑，这怎么可能。“我又敲门，又敲窗，还喊了你们，屋里面可是消停的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白玄见三人还不过来，甚至聊起天来，又敲两下锣。
这是叫狗，还是喊猪呢？！
一晚上辗转反侧，这会儿已经累得要死的徐姜，脚步蹒跚地往庄白玄那一步步挪。仿佛是被夜间妖精吸食了精气的书生。
旁边的高个和瘦子倒是精神抖擞，要说他两一晚上没睡，比在这看见裴礼和红缨还让人匪夷所思。
没错，徐姜揉揉仿佛出现幻觉的眼睛，难道还真能夜有所梦，日有所现。
她迟疑地走上前，待看到确确实实的是两人时，才又惊又惧。他们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了。
庄白玄笑得亲切，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徐姜，你看谁来了！”
这人是真的欢迎，还是伪装的太好。徐姜都有些摸不准了。
连高个瘦子都知道是她出卖庄白玄，害他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被迫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可庄白玄看到她却像所有前尘往事皆为过往，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一般。
“你们怎么来的？”
“小姐，你突然失踪真的吓死我了。我跟裴大人就沿路一起，遇到不少净土教教众，就跟着大家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
果然不出片刻，又有几人从红缨身后的石洞钻出。还是熟人，正是那个脱衣解带跳湖的黄子清。
随后陆陆续续地一直有人进来。
所有人都在忙着向庄白玄虔诚献礼。
徐姜见没人理会他们，就耐着性子缓缓蹭到红缨和裴礼面前。
才不过短短一日，裴礼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仿佛换了个人，永远衣裳整洁甚至一丝褶皱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人，此刻白革丝圆领长衫外搭一件青色纱制大氅，和她昨日见裴礼时一无二班，可白色长衫却灰灰黄黄，完全看不出本色。青色大氅也又是破洞又是勾丝。
黑色云靴鞋头和四周全是黄泥，人的脸色都蜡黄像将脚底黄泥抹上了脸，眼睛红的惊人，乍看还以为是看见徐姜激动的，可她凑近看去，才发现，从来都颜色分明的眼珠此时蜿蜿蜒蜒爬满红血丝，就像被红线牢牢缠住，没有一点喘息空间，嘴唇上爆出层层白色干皮，皮肤好像都粗糙了，下巴青色一片。
徐姜心里像被蒙了一件密不透风的布，憋得难受。
她伸手去拉裴礼的手，可刚触及手心，就突地弹开。她看到裴礼皱了下眉，这次去不敢再鲁莽直接上手去摸，小心地捧起他的手，轻翻过来，这才发现，掌面比平时高上半厘，要把手掌截成两段的深红色痕迹触目惊心地摆在她面前，她惊愕地说不出话，上手轻抚那印痕，心里那张密不透风的布似乎裹得更紧了，过了半响，才出声询问，“这怎么弄的？”
裴礼说着没事，将手往回撤。
红缨看二人这别扭样，嘴边的话直接就秃噜出去，“是姑爷不眠不休驾车握缰绳的痕迹，自从小姐失踪，姑爷就没阖过眼，你看他样子。”
说着就要去掀裴礼的右臂，犹豫地看一眼他，见他若无其事垂眼看鞋，心下了然，扯过手臂就摆到徐姜面前。
因为是里臂不易被察觉，待被红缨扯开，徐姜才看破破烂烂的衣料洇满暗红色，隐约能看到模糊的血肉。任她gh她想看看布料下的伤口，却被裴礼拦住。
“和布粘在一起了，等会再看。”
徐姜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手悬放在手臂，想碰又不敢碰，“这又是怎么弄的？”
红缨恶狠狠地瞟向一旁正匍匐在庄白玄脚边的年轻女子。
徐姜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女子白衣纱裙，头戴绒羽发簪，皮肤白皙，脸色红润，倒是柔柔弱弱的清丽佳人一枚，与庄白玄的一袭白衣倒也十分相配。
难不成是这姑娘弄的？
许是注意到徐姜这边不善的目光，对面的姑娘看了过来。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却是越过徐姜，扫向了裴礼。
徐姜心里一阵冷哼，这姑娘什么意思？
她大步走去庄白玄面前，正好挡住那白衣姑娘的视线。
颔首施礼，毕竟人在屋檐下，总是得低头，“白天师，裴礼受了些伤，我带他先回去处理下。”
庄白玄也不过问伤情，只温声道，“我一会儿送些伤药过去。”
她再一揖，“那就先多谢天师了。”
回身带两人回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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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看着这整齐划一的茅草屋，心疼起徐姜，“小姐，你昨天就睡得这地方？”
待到进入房间，看到简单到无物的室内摆件，更是捶胸顿足。
红缨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碰碰那，满腹的牢骚，“这床，也太硬了。就这一张桌？一张榻，还有个半人高的箱柜。就没了？”
“还行。不仅昨天睡得这个地方，从今天开始，直到我们离开，咱们……”她指了指红缨，又侧过身指向裴礼，轻飘飘道，“都得住这。”
“红缨，你去打些水，木桶就在墙角。打水去屋群后边，湖边悬崖下有一口泉眼。”
“小姐放心，我去去就来。”
隔扇门啪得一声关紧，红缨已经风风火火地出门了。徐姜不由失笑，这丫头从来都冒失。
谁知裴礼竟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她脚上有伤。”
徐姜闻言一急，猛地拍向他胳膊，她怎么把红缨跳车这事给忘了，裴礼也没躲，就楞受了一这巴掌。
她还埋怨，“你怎么不早说！”
徐姜想要去追，可开门后左右看看，哪还有半点人影。
回来后细瞧他的伤口，又洇出些鲜红，肯定是刚自己拍的，心下瞬间懊恼至极，瞥向裴礼都低眉顺眼，裴礼何几曾时受过这种礼遇，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徐姜见状笑着威胁，“行了，别笑了，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裴礼还蹬鼻子上脸，故意凑近，喷气在她耳边，“姜姜一会儿轻一些！”
不是徐姜煞风景，而是这厮，自己现在什么尊容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她故意扯开话题，往后退了半步。“你是随着我丢的首饰一路找过来的吗？”
裴礼点头，“不过，还得多亏你的地图。”
还好，瘦子的地图终归派上用场了。
“我们在瀑布外断了线索，却发现了你的马车，还好红缨那丫头直到车上的机关，她打开后就看到了那张地图。”
“那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伤，裴礼眼中寒意渐起，瞬间隐去后漾出一抹笑意，“还能怎么弄的，不就是那帮子教众，见我都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呢，区区一刀而已。”
徐姜却将拳攥得关节泛白，恶声恶气，“我定会让她还回来的。”
“好好好，”裴礼大掌覆上她的拳头，轻抚着让她放松，笑意盈盈，“我等着。”
“你别这么冲我笑！”本以为能看到徐姜娇羞的样子，却不想她反到拧紧了眉，“你现在，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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