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左手一直插在衣兜里，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小白蛇一直在用脑袋拱自己的手心，想来是夜漓一直没等到她回去，已经急得快坐不住了。
“你今天生理期第一天？”
令袁凌没想到，车内沉默良久后，率先打破这份安静的，是小陆的这句询问。
袁凌解释道：“不是，我一般是四天，没想到昨天结束后，今天好像又有了一点。”
“你的朋友就在隔壁的画室，你怎么会想到回书店，向我借卫生巾的呢？”小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用平常说话的语气，但是车内的气氛却瞬间冷了下来。
手中的小蛇也不再闹腾，小陆能感受到它正蛰伏在口袋里，下一秒就可以幻化出真身，把左半边的停车场给掀翻。
两人在座位上对视不语，这期间，袁凌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最终由一层寒意取代了原先的一切情感。
她低头看了眼烟灰缸里的两枚烟蒂，拿出自己的那根，举到小陆面前说：“这是铁塔猫的酸奶爆珠，直到你快抽完一整根烟了，都没有把爆珠捏开。你明明不抽烟，为什么要以借火为契机，和我在车里抽烟聊天？”
话音未落，袁凌当着小陆的面捏了一下滤嘴中端，果然没过几秒，一股甜甜的味道传了出来。
“你其实一直在观察我，对不对？”
在袁凌的质问中，小陆面不改色地从烟灰盒里拿出自己的烟屁股，学着她的样子也捏了下，果然捏爆了一颗藏在里面的珠子。
“我从本科开始，学的就是新闻与传播，从你那天热牛奶时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把我当‘田调对象’。”袁凌的语气是带着笃定的质问，只是尾调中夹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难听点，你在把我当素材。”
小陆放下手中的烟蒂，没有答话，只是回望着袁凌的那双杏眼。
“你不在乎我这个具体的人传递出来的情绪，可能在刚刚的谈话中，你是得到了你感兴趣的，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傲慢吗？”
看着袁凌有些泛红的脸颊，小陆神官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件事。第一，我抽烟，而且我的烟龄很长，很长。你刚才的烟我没抽过，一开始我的评价是：没味儿。但经过你的提醒，我现在倒有点好奇，想再抽一根。
第二件事，你不是一开始就想‘允许我观察你’的，是在我引用了伍尔夫的话之后，你把我划进了‘能聊得来’的一个范畴。你明明知道我在观察你，你还允许自己对我打开某一部分的内心，说明这是你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第三件事，你也在用爆珠试探我，‘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傲慢吗？’”
袁凌被这不带停顿，又条理清晰的三条质询问住了，她拧着眉头不说话，好看的杏眼都挤变形了。
小陆把车上的烟灰盒关了起来，一边将车子熄火一边说：“你控诉我傲慢的采证方式也证明了你的傲慢，我们俩是什么‘共轭傲慢’吗？”
听懂这个形容的袁凌居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很好笑，但是为了面子，她只能咬着嘴唇，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冷酷地下车关门。
“这个商场的地下车库居然没有吸烟点，”小陆神官走在袁凌边上，左手还是盘着那条已经安静下来的小白蛇，“我以前真的田野调查过，吸烟活动的聚集，反映了哪些空间选择性，以及社会网络的特征。”
她偏过头看着偷瞄自己的袁凌，而对方在感受到她的眼神后，用倔强的头顶作为回应。她于是真实地叹了口气，然后问：“你的烟在哪买的？”
“很难买。”
听到这个回答，小陆神官在心里稳如泰山地把这个难度等级降为了零，但与此同时，袁凌开口又说：“想抽吗？”
顺着这个台阶，小陆直接踏上去回答道：“挺想。”
袁凌则是用一副深思熟虑后的表情说：“如果你那个吸烟点的田野调查报告和我分享的话，我也就和你分享一下吧。”
于是，莫名其妙又顺其自然的，小陆就成了袁凌的“抽烟搭子”。
等到小陆神官终于出现在书店的时候，夜宸和夜漓简直就像无主之臣迎来了他们的王，小陆淡定地对迎上来的两人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然后回到温暖的前台继续窝着。
夜漓跟着她坐下来：“你们这么离开这么久？袁凌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我查查她命簿？”
小陆不满地“啧”了一声，表示拒绝，她顺便提醒夜宸：“确实是凡人，我能单手掐死的那种，纯纯凡人。”
夜漓似乎还不放心，他将小白蛇收回怀里，继续问：“那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女は秘密を着饰って美しくなるのよ…”小陆神官头也不抬地翻着手上的漫画书。
“什么？”夜漓有些摸不着头脑。
把夜漓晾在一边小陆神官翻到某一页，终于停了下来，她将漫画书举到他面前，不耐烦地说：“贝尔摩德的台词：秘密使女人更有魅力。”
“什么！”凑近一看后，夜漓马上就慌了，“你都看到这儿了！”
自从那日，被夜漓中二地命名为“消失的半小时”事件过去后，夜漓就偶尔能在前台，看到袁凌的身影了。
有一天，她们就一个环保话题，聊到自习室关门的时间，袁凌明显还没有尽兴，于是开口说道：“姐姐，加个微信吧。”
“姐姐？”夜漓内心一阵猛烈的山呼海啸，“小六真是转性了，这么腻歪的称呼都允许别人叫了。”
但小陆似乎是不想加的，她身体不易察觉地往夜漓那偏了偏，夜漓马上会意，开口打圆场：“诶，其实陆姐刚回国，还没有注册微信。这样，你先加我们书店的微信，回头她注册了就加你。”
接着又过了几天，直到现在，袁凌能直接在背书休息的间隙，进到前台里面，找夜漓和小陆闲聊了。
“你们怎么不看柯南了？”她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小说，“《情断忘川》《忘川彼岸》《忘川风华录》，怎么全是忘川？这些书你们哪找来的？”
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知道眼前的两人又开了局什么新的比赛。
“胜负已定，不必再看了。”夜漓垂头丧气地回答道，同时，也间接告诉了袁凌比赛结果。
“我们在打赌，赌这一百本书里，穿越和重生之后，男女主角是he的多，还是be的多。”小陆神官一边快速阅读，一边抽空回答袁凌，“我赌be多，他赌he多，夜宸跟我的票，你赌吗？”
袁凌问了赌注后，立马表示跟上，然后果断跟着夜漓投了“he多”。
“为什么？”小陆神官发出疑问，并把正摊开的那一页递给夜漓，他接过书看了一眼，坏笑着在一个“正”字上添了一笔。
“按照我的理性思维，人穿越了过后，样貌、名字，甚至原生家庭都不一样了，那肯定就不是“我”了。
所以要是我穿越过去，我直接换个人设活，不用管之前的官配是谁。我现在喜欢谁，就给那人花钱，不喜欢的人就罚他背书，背德语书。”
在继续马不停蹄地翻看下一本书的时候，小陆还能抓住她的逻辑漏洞：“那你不是应该投我吗？”
“但是～”袁凌煞有其事地摇摇手，“市场上he占大部头，大家每天生活都很累了，就想看点甜甜的故事调剂一下，所以我更理性地把赌注押在he这边。”
听到她这么说，夜漓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吧台那边的夜宸。
夜宸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夜漓还只当夜宸是不服气，但实际上，夜宸收回目光后，就一直警惕地注视着阅读区的方向。
他察觉到在远处的书架后面，有两股明显不是凡人的气息，只是隐藏得非常深。而他之所以没有做出行动，是因为有个凡人女子朝那边走了过去，而且还是一副目标明确的样子。
书架另一侧，江阔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黄雀眼中的螳螂，她正一心一意地盯着眼前的这只蝉。
终于，鼓足勇气后，江阔朝着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墨镜男发出邀请：“帅哥加个微信吧。”
夜枭不知道微信是什么，况且他正无语地扒着书架隔板，试图通过狭小的空隙监视前台，于是，他头都没回地拒绝道：“我没有微信。”
“帅哥……这个梗有点老了。”江阔没有想到自己被拒绝的理由居然这么土，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以貌取人。
这时，旁边另一个江阔当成顾客的女人开口说：“小姐您好，我是他的经纪人，他是我们公司的练习生。因为要准备出道赛了，所以不能加微信哟。”
得到这么礼貌的答复，江阔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逸行笑笑说：“酷姐姐，要是他真的捧了本书在看，我倒反而不相信你说的了。但瞧他这不爱读书的气质，你放心，他比赛我一定给他投票，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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