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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一身素布裙子，袖口绑起，向宁不语问安时，客客气气行礼，在有些惊惊乍乍的书生弟弟身旁，更显得文静乖巧，着实不像个能说会唠的。
宁不语也就失落了半秒钟不到，立时又打起精神，含笑回了礼。
就是仔细这么一看，小姑娘身板子着实瘦弱，她这不算用童工吧？要不等人来了，再改善改善店员的伙食？正长身体的阶段，营养可不能拉下。
这会儿桌上正放着热腾的三菜一汤，宁不语顺势招呼二人：“吃过晚饭了吗？”
“啊，还没呢！”
书生弟弟擦了擦汗，在旁向宁不语解释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些，我找她找了一个下午，没想到她竟偷溜进国子监听课去了。”
温宜宁抿嘴笑，乖巧得过分，似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也就你想不到。国子监不招我是他们没眼光，我能去旁听则是他们的福气。我且听，他们且珍惜，懂？”
她捋了捋袖口，再望向宁不语时，笑得又十分的温良可爱。
“承蒙主人家留饭，宜宁却之不恭。”
说罢她还用鞋尖踢了踢仍在旁擦汗顾不上还嘴的书生弟弟，“愣着干嘛，跟宁姑娘道谢啊？”
啊。宁不语不确定地看看新来的小姑娘。
好像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挺能说会道的。
不确定啊，让她再看看罢。
宁不语领着两人去饭桌前，一边吩咐宁风去端菜，一边直截了当同温宜宁谈起月钱待遇。
宁不语提前问过行情，又算了算盈利，给她开出一两的月钱，比外头普通规模的饭馆店铺开的要高一些；主要外头招工往往都是包吃住的，她暂且包不了住。
她心中还有些没底，毕竟这是第一个上来要与她谈论详细工资待遇的店员。
温宜宁却没放在心上，只道：“唔，这倒是不打紧，我家住得不算远，每日起早些自个儿过来也就是了。”
她一番颇好说话的态度弄得宁不语心里愈发不好意思，恨不得将宁风赶出去，腾屋子出来给愿意早起上班的勤劳小姑娘住。
这来回几句的功夫里，宁风已将菜摆好，如今人也愈发有眼力见了，四副碗筷摆得妥妥贴贴。
宁不语就觉着这和她是本家的跑堂伙计也还算是可塑之才，看上去又确实像是没地方去的，还不要工钱打白工，还是不赶了罢。
宁不语将碗筷分与众人，示意他们不要客气，边吃边谈。
温宜宁接过碗筷，没再提薪资那回事，想来是对宁不语的开价满意。
宁风和书生弟弟迫不及待开吃，温宜宁却是不急，又一一问过细节：“在你这儿干活包伙食吗？什么水准？一日的工时多久？”
宁不语就道：“饭馆每日午前二刻开业，不到戎时便打烊。你每日开业前来，打烊后将账目整理清楚，正好与我们一道用晚膳，之后即可自行回家去了；或者第二日你早些来理账，总之这点可以看你方便。”
换算到现代约莫是早十晚七；早九晚五一周休二她着实是保证不了，服务行业总是要额外辛苦些——至少她还得庆幸如今的宵禁制度，饭馆子不用开到太晚。
至于伙食如何？说到这个话题，宁不语就有底气多了。
她笑着指指桌上的菜肴：“我这儿没什么别的优势，就是伙食可好，至少保证你们顿顿有今日这餐的水准。若是你有什么格外爱吃的，尽管说与我听，我做给你吃便是了。”
就见温宜宁目光飞速扫过桌上菜色，小手拈上那么一拈，转眼应道：“那月钱可以放宽些，八百钱差不多了。”
说完她严谨补充：“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不占任何人的便宜。”
还有这等好事？宁不语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理中之客”，顿时只觉得对方格外可爱。
她便殷切地为温宜宁夹了一筷子菜，还是自个儿馋了已有一天的辣子鸡丁。
“那就这样说定了。来，温姑娘，吃菜，千万别客气。”
她夹完，又紧接着道，“啊，忘记问你吃不吃辣子了！不吃的话我替你换了，你那碗给我吃。”
正要差使宁风再替温宜宁盛一碗白饭，温宜宁却摆了摆手。
“不打紧，我爱吃辣。”
宁不语望向她的目光就更欣喜，有前途，小姑娘很有前途！
温宜宁夹起那块辣子鸡，是殷切欣喜的宁不语替她匠心良选的细嫩腿肉。
喂进嘴里，鸡肉外层带着油炸过后的焦香与酥脆，里头的鸡肉却又保持着细嫩紧致的口感，裹着辣椒花椒兄弟俩在热油中爆出的鲜香麻辣，确实是上好滋味。
温宜宁赞了一声，又问：“你这辣子鸡丁，卖多少钱一盘？”
宁不语笑答：“十八枚钱，通常只用半只鸡的分量，这盘是一整只鸡。”
温宜宁望着那红彤彤快有盆大的盘，小眉毛飞速一皱，很是不客气：“好的嫩仔鸡得八、九钱一斤，这辣椒也是新鲜物什，算不得成本便宜。你这样卖有几分利？要我看，半只鸡做一盘的话，该定至少二十枚钱往上的价。”
宁不语眨巴眨巴眼：“啊？”
新来的店伙计人还怪好嘞，这就替饭馆子的盈利大业参谋上了。
一旁吃得正欢的书生也停下，同样眨巴眨巴眼，嘴里还塞着一口菜，声音含糊不清。
“今日午时，宁姑娘这道菜只收了我十六枚钱。那我是不是还得补钱啊？”
宁不语还没开口，温宜宁已扫了书生一眼，伸手：“那是自然，你现在就补上吧。”
紧接着她又望向宁不语，伸出另一只手：“账本可以给我了，先入个账，再替你核一核今日的流水。”
宁不语一边去找账本，一边咂舌：小姑娘厉害的呀。
不过她倒是喜欢性子厉害些的小姑娘，就是少许有些可怜看样子早被欺压惯了的书生弟弟。
账本到手的温宜宁像变了个人，火速进入工状态，将今日的流水上下这么一扫。
“这账记得还不错呀？清晰明了的，粗看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打赏名目......”她望向宁不语，将上头所记载的客人赏钱指给宁不语看，“你今日竟有收到这样可观的赏钱？”
宁不语也看了看，上头几乎每桌客都给了打赏钱，个个跟散财童子似的。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大致对了下进自己荷包的收入，竟是真的。
今日竟有这么多大方客人？她怎么半点也不知道？
宁不语望向宁风，却见他也凑过来看看，不到一秒又坐回去，茫然摇头：“不识字，不过也没印象谁额外给了赏钱。”
宁不语就迟疑道：“金额是对得上的。”
总归不是坏事，没想到谢小公子看账一日，没替她算错帐少收钱，竟还是个小招财童子。
温宜宁看着茫然的店主并伙计，摇了摇头：“算了，明日起我替你看账，错不了你半点。”
说完她合上账本子，一边又飞速扒饭，宁不语这才发现，她方才一边看账一边提问，一边还不忘干饭，也是个人才。
于是没一会儿，温宜宁便吃完了饭。
她将碗筷合上，整齐摆在面前，又提溜起还想多吃几口的书生弟弟，看了眼刻漏。
“今日的账看完了，饭也吃过了。应该没有别的活了吧？我明日会准时来上工，再会。”
说完又同宁不语行了一礼，紧接着就是光速下班离开，一气呵成。
耳边还响着书生弟弟夹杂在冷风里的“喂我还没吃饱呢”“你这么急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宁姑娘又不是外人我们多呆会儿不要紧”，嘴里应当是嚼着菜呢，含糊不清的。
宁不语同宁风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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