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置办新衣
直到很久以后秦昱清还会记起那一日廊下的情景。才被手炉焐过的手传来的温暖近乎炙热，他觉得有些烫却不想松开。那温度像是他迎着寒冬大雪初到京城，将要面对陌生境遇时唯一的暖阳。
风吹来的几片雪花落在秦子璎眉间，无声无息便被暖成了水，随即在他心里开出涟漪。
问了他的忌口，又推荐了好几道佳肴，都是塞外没见过的精致没尝过的美味。话说开后两人很是熟络的坐下吃席，一家人感情极好的样子，倒是让想看热闹的人又有人叫他“哥哥”了。
之前本还在犹豫，如今他却决定好了。
义父说过离开的人其实没有走远，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生活，也许是真的。那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他们也能看到吧！
……
第二日就是上元节
将军府一早就热闹起来，洒扫的、做饭食、备车马的，风风火火，进进出出是许久未见的热闹烟火气。
暖阁里芝儿伺候着秦子璎洁面净口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都亲自细细检查一遍。
“年前赏赐的那对金镶玉的镯子可以戴上，还有这个……”
见她还想将其他宫内赏赐都给自己戴上，秦子璎赶忙打断施法阻止自己变成一个头两个大的人形花篮“戴那支红梅绢花就好”
主子坚持，芝儿无奈却只好作罢，心里却可惜得紧，谁会不想打扮瓷娃娃呢。
上元之后秦子璎就要八岁了，因为体弱他身量并不高看着不过五、六岁，又因为常年不见日头皮肤白嫩极了，整个人圆乎乎软糯糯的，像极了刚出锅的元宵。要参加宫宴，此刻他一身红底金绣缎面夹袄、白色福寿团纹绣裙，脚上红色的小棉鞋上各装饰了一团兔绒，既和规制又可爱喜庆，看着这粉雕玉砌的小模样不由得让人心头一暖。
秦子璎早早等在厅内，好一会才看到秦枫明到来，后面跟着的自然是他那位兄长。
站起身行礼，秦枫明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他也不恼转向秦昱清叫了声“兄长”。
刚要出发，秦枫明又叫来刘叔交代把暖阁边的院子收拾修缮好给秦昱清住，又让安排仆从丫鬟若干、置办家私用具。“你可以在府里到处走走，要出去记得让两位叔叔陪同”说罢又让刘叔支了些银钱。
“不用麻烦的”秦昱清推辞。
“这里不比军营总不能一直让你和我挤一个院子，你也该学着适应这京中的生活。再说，乌错三日后就会到了，我可不想被他吵着要，不如先备着吧”
听到好友要来了，秦昱清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不少。知道推辞不掉便道了谢。
子璎看着一堂的父慈子孝觉得还应该配上点兄友弟恭这出戏才算完毕，于是上前巴巴地望着秦昱清“兄长也同我们一起去吗？”脸上满是期待。
“入宫的名单都是之前就定好的，清儿今日就先留在家中吧”秦枫明一脸遗憾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今日我会奏明圣上的”
秦昱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哪里会不知道宫中宴席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上元的宫宴名单早在除夕前就已定好，带几个仆从几个护卫，坐轿子还是马车，走宣武门还是朱雀街都要提前表明，内务府核查后上报，发来请帖方能如约进宫。
“那兄长此刻要出门吗？我们一同乘车好不好”圆眼里闪着光。“时间尚早，路上刚好经过布庄可以给兄长置办些新衣”
秦枫明自是将门贵子从小有人照顾伺候，后来征战身边士兵们均是些不拘小节的糙汉子，可也有秦平、秦安两兄弟为其张罗。他自己虽没有公子哥般的娇气却终究是没亲自照顾过孩子，对秦昱清他只知道教些兵法功夫，到点给些吃食，至于其他确实顾及不到，这次带他回京也是想找个先生教习好好调教。
秦子璎说罢就拉着秦昱清往外走，秦枫明才注意到那孩子的袖口、鞋面都有些磨损。比起秦子璎一天一身绝不重样的精致衣着，这个孩子的吃穿用度确实太过朴素配不上身份，刚觉亏欠又见二人和睦很是欣慰。
城内不得纵马疾行，马儿们跟着他在外都野惯了一时半刻改不了，将军只好乘车，本是要与秦子璎二人独处的车厢内进来了一个秦昱清，气氛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自秦子璎出生他便去了边塞，山高路远偶尔归京，七八年内二人见面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足百日，就在自己的不闻不问中那孩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太过于精致娇贵了。秦枫明一介武夫自然不喜，可又好像没什么干预的立场，于是二人见面总是无话，他看得出那孩子对自己的期待却不敢回应，一再视若无睹、冷漠至极。内心有愧却只能如此。
上一世i人这一世再努力也e不起来，所以拉着秦昱清加入好让原本应该尴尬的路程变得正常一些。
“这是醉贤居，对面是仙客楼两家的吃食各有千秋，找一日兄长可以来尝尝。”偶尔介绍车外的景物，频率适中既不显得太聒噪又不至于太冷清。除了进宫外其实子璎自己也极少出门，可三个闷葫芦总要有一个吭气的，他找了些话头聊着不一会车便行到了绫罗庄。
这绫罗庄背后正是圣眷正浓的周贵妃母家，别看只是布庄却承接着宫内一部分制衣、供布的活计，也是实打实的皇商。无论是蚕丝还是织锦，亦或是番邦的时兴样式，此处应有尽有。靠着贵妃的面子招了些尚衣局离宫的宫人，他家的衣服款式最是不俗，做工又精细，价格不低却也不是离谱的天价，所以很受达官显贵钟情，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金贵地儿。
往日秦子璎的衣服多是芝儿到这里亲自置办，伙计最是八面玲珑见来人是她便赶紧迎上前去。“芝儿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是贵人又要置什么吗？正巧新到一批货您来掌掌眼。”
芝儿笑着道了声稍等，便站在车旁等着几人下车。将军自然不需她搀扶，秦昱清她是不想扶的，于是掀开门帘只等秦子璎下车。
骑惯了马的人自然觉得车内憋闷，车刚停稳秦枫明便一步跳下，秦昱清也是有样学杨一跃而下，到了秦子璎他并不准备跟着两个显眼包的步伐，自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提着衣裙一步一台阶的走下车。
见子璎提着裙子走的小心，秦昱清伸出手让他扶住。
芝儿看在眼里，对这个当面抢活行为很是不耻，在她眼里那翻身下车的动作实在粗鄙，教养风度均及不上她家小主的万分之一，心里对秦昱清的嫌弃又添一笔。
今日宫宴天家只说是如寻常百姓般与众卿同乐，所以秦枫明并未着朝服或格甲，一身常服也算不得华贵。此刻店内客人不多，掌柜见车马规格又挂着写有秦字的马灯，自然猜得出来人是谁，热情的把人迎入内厅安排茶水点心，亲自看着师傅为秦昱清量体，又拿来上好的布匹供其挑选。
秦将军哪里懂得这些，只觉得什么暗纹什么刺绣的几块料子简直一模一样；秦昱清也不懂，更看不出几块黑布为何在掌柜介绍里竟是五彩斑斓。
于是只能小奶团子带着芝儿出马“这个素锦不错、这个浣花锦做个上衫定是不俗，这匹做两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贵人眼光真好，您选的这几匹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自然价格也是最高的，可听着掌柜的马屁，小奶团子很是受用，于是又张罗着加绒的、夹棉的几双鞋袜，红的、黑色、月白的各色发带，为秦枫明、秦平、秦安置办了几件薄袄；又给芝儿选了几丈料子，感受着不看价钱只一味买买买的快感“都按着最新的样式做，边角走双线，里子厚实耐穿些，我兄长叔父们要习武肩背要松快些，腰上和袖口定要合身，要快也要好”
掌柜一边应承一边道了谢，收好定钱又约定好送货的时间恭恭敬敬的送走几人。
眼看宫墙将至，接下来的路秦昱清不好再去，说自己大致认得路也好四处看看就准备走回府。秦枫明让仆从跟着又交代了好几句才一步一回头不放心的上了车。
没了秦昱清车厢内果然一路无话。在绫罗庄秦子璎已经说了很多话，透支了今日的份额，此刻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于是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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