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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祁丹椹第一次来锦王府。

锦王府邸建筑偏京都流行的厚重华丽建筑,但游园回廊结合了江南的秀美典雅。让厚重肃穆的建筑,不至于那么沉闷。让金碧辉煌的院落,多了几许江南画意。

绕是如今冬至秋去,院落中多数草木凋零,让人感受到的却不是落木萧瑟凄凉秋意,反而更直观看到雕梁画栋的精美、游廊湖泊的雅致。

只是众人凭栏倚靠,却无心欣赏精美建筑。

易国公世子卢骁道:“钦天监与太常寺已经停止废太子移陵事件,圣上下令以国士之礼厚葬海大学士,罢朝默哀三日。这态度很明显,此事怕是就此终了。毕竟就算是圣上,也承担不起史册那寥寥几笔。”

海大学士死谏,彻底激起了世家大族与学子们的愤怒。

无论如何,历史会将此刻铭记,而嘉和帝不想承担因私情逼死大儒兼老师之过错。

如今只有听从谏言,还能落得个“忠臣死谏,明君纳之”的忠臣明君佳话。

卢骁是宣帆最好的朋友,少时便惊才绝艳,陪同太子一起长大。

如今他这么说,就代表着这是宣帆的意思。

可见宣帆也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通知他们此事就此罢。

诸幕僚一筹莫展,静默不言。

“殿下,下官有话说。”

祁丹椹裹着厚绒大氅,坐在湖畔栏杆处。

他看着朦胧雾气中碧波荡漾的湖面,以及比他那三进三出宅邸还要大上数倍的湖畔院落,静静听着宣帆及其几位幕僚的话,握着汤婆子,从始至终如同神隐般。

若非他出声,众人怕是都忽略角落里还有个人。

宣瑛目光落到祁丹椹身上。

这几日天气极好,只是入夜时有些许冷,雾气缭绕的湖边亭内早已烧了铜炉,铺了地暖,进来议事的幕僚都着秋季常服,有的甚至脱了外裳、远离铜炉……

只有祁丹椹,穿着深色厚绒大氅,捧着个用旧的汤婆子,俨然一副过严冬的架势。

祁丹椹漆黑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潭,让人看不透。

铜炉里的火光在他瞳孔里跳跃,清冷嗓音没有一点温度:“殿下,海大学士用生命为代价,激起千层浪,不过是他们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只要我们也能拿出相应的筹码,焉知圣上不会动摇?为一个父亲,倘若自己儿子的孤坟被人捣毁,曝尸荒野、尸骨不全、野兽啃噬,圣上他会怎么想?”

他一言出,众人唏嘘,就连太子宣帆见惯尔虞我诈魑魅魍魉,也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众人眼神有惊,亦有惧。

此时此刻,祁丹椹坐在他们身边,他们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不愧是能在不到弱冠之龄,就能辅佐四皇子对抗东宫的人。

任何君主都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皇权,更何况是经过血腥宫廷洗礼,对权势天下有着绝对掌控欲的嘉和帝。

世家几次三番干涉他的决定,早已让他不满。

若废太子孤坟被毁坏,他必会怀疑到暴怒的学子与世家。

届时,无论是面对那薄如蝉翼的父子亲情,还是维护皇室颜面,他都极有可能将移陵之事推行下去。

他是帝王,要权衡局面。

如今是世家那方的筹码多,他们压上了海大学士的生命。

所以,祁丹椹的建议只是让宣帆加注。

谁加的注大,天秤自会向谁倾斜。

当然,这只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帝王心。

倘若嘉和帝更在意世家之权、学子的民心,以及史册中对其因私情,不尊国之法度,逼得大儒死谏等寥寥数笔的批判。

那么就算他们将废太子的骨灰扬了,嘉和帝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得不说,祁丹椹是天生的赌徒。

但凡让他抓住一点机会,他就能一掷豪赌,将那微茫的赢率争取到最大。

无论赢与不赢,他都有赌上命的魄力。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祁丹椹一个贫农出生、无家族扶持、无师门帮助、又树敌无数的人,能一路有惊无险走到现在。

有这样的心性胆魄,就算给他扔到炼狱中,他依然能脱颖而出。

宣瑛脸色阴郁,目光如烈火般,仿佛要将祁丹椹焚烧殆尽。

他厉声道:“本王不同意,别说只有五分的把握,就算有十足的把握,本王也绝不可能允许有人毁坏废太子的尸骨。”

祁丹椹忽略宣瑛言语间威胁之意,道:“不过一副尸骨而已,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尸骨造辱?现如今,这是唯一能挑战世家权威,让先太子安葬皇陵的方法。七殿下不是向来运筹帷幄,不被任何事羁绊吗?怎么对着一副荒郊野外的骸骨如此妇人之仁?”

宣瑛不容拒绝道:“本王再如何凉薄,不折手段,也不会拿自己的亲人当做牟利弄权的工具。毕竟本王不像少卿你,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你有不折手段心狠手辣毫无顾忌的资本,本王没有,皇兄也没有,在场的诸位都没有。”

他从前那般厌恶祁丹椹,原因之一就是祁丹椹心狠手辣、无所顾忌。

他是个天生的政客,能够利用一切对他有利的因素。

此人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刑部办案,没有半点同理心,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会去做。

所以,他入京都五六年,没有朋友,没有家人,除了家里两个仆从,连条亲近的狗都没有。

祁丹椹抱着汤婆子,扶着栏杆站起身,并无被上司驳斥的羞愤,也无建议未被采纳的失落。

他面无任何波澜,却声声都是控诉质问:“七殿下教训的是,下官冷心冷肺,父丧母亡,孑然一身,着实体会不到殿下的心境,殿下宅心仁厚,兄友弟恭,我无亲朋父母,亦无兄弟姐妹,当然一切以我为先。”

宣帆见气氛焦灼,放下手中茶盏道:“此事是本宫考虑不周,本宫不希望你们因此伤了和气。祁少卿,移陵之事是本宫与阿瑛的责任,你为此尽心尽力,本宫与阿瑛铭记在心。只是挖坟掘墓,毁坏二皇兄遗骸,虽是剑走偏锋之法,但一针见血。可这件事,本宫与阿瑛是万万不能做的。”

祁丹椹行礼:“下官失言,太子殿下海涵。”

太子表明态度,他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便妥协般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先太子葬在那里吧,晨钟暮鼓,环境清幽,当个这般的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好……”

他目光穿过跳跃的火光,径直看向宣瑛道:“毕竟,有些人想当孤魂野鬼都没机会。”

宣帆安慰他道:“祁少卿,你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何须本宫海涵。”

他看了看众人道:“天色不早了,最近一段时日,为了本宫与阿瑛的事,辛苦大家了。本宫今夜借锦王府设宴,诸位随本宫一起去用晚膳吧。”

众人只得附和道:“殿下言重了。”

宴是好宴,众人早已忘记不快,和乐融融饮酒乐。

祁丹椹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头脑昏沉。

他来到湖亭雅间,独自坐在亭子栏杆处,冷风一吹,竟有几分清明。

没过一会儿,卢骁也脚步虚浮来到雅间醒酒。

看到祁丹椹,他微微一笑,坐在祁丹椹身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不胜酒力,没想到祁少卿也不行。昔日宫廷宴上从不曾见你饮酒,今日却见你多饮了几杯,怎么?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祁丹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道:“卢世子说笑了,好酒好宴,贵人看重,青云有路。对于我这样的佃农之子而言,无异于飞上枝头,还能有何烦心?”

卢骁拿起桌子上的鱼食,投喂湖中锦鲤,道:“七殿下在行宫出生时,遭遇一场追杀。他孪生妹妹,大琅王朝唯一的公主,代替他被杀了。若非先太子营救及时,他怕是刚出生,就死了。”

湖中锦鲤甩尾,涟漪荡开。

卢骁的话如同涟漪般,荡在祁丹椹心头:“因公主之死,容德妃娘娘逐渐消沉,失去了圣宠。在七殿下两三岁时,她犯下了大错,被圣上幽|闭阳春宫。再后来,容妃殁了。”

“因容妃生前宠冠后宫,树敌无数,圣上为她颁布不少政令,得罪了无数朝臣。因此无任何妃嫔愿意领养年幼的七皇子,也无任何朝臣愿意为这位年幼的皇子说句话。那些妃嫔们将怒火转嫁到稚子孩童身上,七殿下在那幽\\闭的宫门里待了三年。是先太子巡查边疆归来,说动贤妃。贤妃才冒着得罪整个后宫与前朝官员的风险,将他带回未央宫,抚养成人。”

他将一整盆鱼食倒入湖中,因鱼儿抢食激烈,噗咚咚的摔起一连串水珠,涟漪激荡的更急更大,一圈圈的荡开。

他的声音也如同激烈涟漪般:“你想要掘坟挖墓曝尸荒野的人,救了他两次。所以七殿下才会如此动怒,他并不是故意针对你。”

祁丹椹沉默良久,道:“下官知道了,请世子告诉太子殿下,下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同七殿下伤和气。毕竟也是下官不敬在先……”

卢骁错愕,惊讶于祁丹椹的敏锐,竟然能猜到是太子派他来当说客的。

他并没有表现出震惊,点头:“好。”

锦王府丫鬟端来醒酒汤,卢骁像个知心兄长般,倒了一碗给祁丹椹:“今日你那般与七殿下争执,真的是想要借用先太子尸骨打压世家吗?”

祁丹椹醉眼迷离,暖阁的烛光碎成斑斑重影,理智让他机械般回答道:“不然呢?我这种人若非不折手段向上爬,何来出头之日?”

卢骁笑道:“你是想出头,还是想找死?明知道七殿下不耐,你不仅不知收敛,还说他妇人之仁。你这样当面非议过四殿下吗?”

不等祁丹椹回答,他微笑:“想必是没有的,否则在你出口时,你与四殿下那薄如蝉翼的主臣关系就破裂了。”

祁丹椹没有否认。

卢骁继续道:“我当时观察你的神情,你十分懊悔、愤懑,仿佛不是在骂七殿下,而是在骂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你自己吧,你曾因当断不断,让亲近之人受到伤害,你在七殿下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你才希望七殿下能果断点,至少他还有五成的机会,让先太子入皇陵。”

不知是喝了醒酒汤,还是吹了风。

祁丹椹一瞬清明,他目光如夜晚湖面寒冷的雾:“素闻卢世子才华横溢,竟不知世子如此精通别人心理。只是可惜世子想多了,下官只是没有眼力劲儿,何来以己度人?七殿下是七殿下,下官是下官,七殿下天之骄子,兄友弟恭。而在下出身低贱,孑然一身,下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殿下身上看到自己,世子,您酒喝多了。天色太晚,下官该告退了。”

他站起身,推开湖畔暖阁的门。

门外,宣瑛立在璀璨暖灯下,四目相对,他静静看着他。

祁丹椹行礼道:“今日多谢殿下款待,现已夜深,下官先告退了。”

宣瑛点点头:“嗯。”

擦肩而过时,宣瑛突然道:“如果是你,有五分的把握,你会去做吗?”

祁丹椹不甚清明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没有把握的事情,下官也做过。殿下不愿意去做,是因为先太子对殿下很重要,殿下只想赌赢,相对于五分的把握,殿下还有得选。下官更多的时候,是没得选择。”

他步下台阶,走入院中,空中飘起细小雪粒,如同浮光般罩在他身上。

他于灯火阑珊处回头道:“殿下,不过是个皇陵而已,都晚了十三年了,先太子还在乎多等那么一会儿吗?更何况,下官想,比起被施舍般入皇陵,先太子更想堂堂正正的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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