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寂寞的妖》转载请注明来源:七零文学网70wx.com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月黑风高,荒山野岭,一道颀长的影子在朦胧的山林夜色里向前走着,几滴冰冷的雨水飘到他握着竹杖的手背上,接着毫无预兆地,大雨瓢泼而落。
青年伸手拉起背后的蓑帽,随即背后一沉,他低下头,看向绕在脖颈的那双手臂。
——他背上趴了一只鬼。
雨水顺着蓑帽淌落,那对白生生的臂腕虚搂着他的颈项,指尖无力地垂落,坠在他襟前。几道细长的黑色纹路交错在手臂上,像是在件珍贵瓷器上生出了裂纹,仔细看的话,还有黑色的烟气从裂纹中不断溢出。
青年合上眼,又睁开,复又迈开脚步。背上鬼物的分量很轻,轻得好似错觉,常人自然是看不见鬼的,他虽非常人……却只当装看不见。
野山,野夜,野雨,还有一只野鬼。
上山路走完,就到了下山路,青年背着一只鬼,下到半山腰,远远看见一座破庙。破庙也是庙,只要里头还有佛像在,寻常妖魔鬼物便不得进。更何况这雨势连绵无休,青年不由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进破庙。
庙里供的是尊药王菩萨,有些陈旧,但佛体完好。青年取出火折子照亮,寻到庙中前人留下的火塘与干柴,旅人自知行路苦,走时给后来者留下些便利是惯例,青年点燃了火堆,只见火塘边还有只晒衣的架子,他取下蓑帽,手指从绕着脖颈的手臂中穿过去,解开蓑衣的系带,脱下蓑衣在架子上晾开。
赶个夜路,就撞上了只不畏佛威的大鬼,这运气也是无话可说了。
庙中角落里有垛干草,青年抱了一团干草在火塘边铺开,侧身坐上去,脱掉鞋袜,将脚底凑到火旁烤着,微微吐了口气。他面相生得极为年轻英俊,眼角眉梢却带着历经风霜后才有的冷淡与倦意,叫人难以断定究竟年岁几何。火光摇曳不定,衬得他神色间阴晴不定。
“你知道我看得见你。”
他突然开口道,话却是说给背上的鬼听的。
“下来吧,到前面来。”
青年注视着面前的火堆,头也不回道,“我不喜欢背着人睡。”
绕在他颈前的手臂动了动,片刻后,当真缓缓松了开,一团白影缓缓从青年身后绕到他身前,白衣的鬼低垂着头,墨黑的长发拢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狭长的眼眸。它蜷坐在青年身侧,白般的指尖向前探出,却又在碰到人前迟疑停住,那只眼眸微微抬起,流露出些许哀求之意。
真……漂亮极了。
民间奇谈中,山精鬼魅最是动人,勾的那些个书生山户鬼迷心窍,枉送上大好性命。青年也好似是看得痴了,指尖挑开垂落的乌发,在那张白般的面孔上轻轻摩挲,鬼垂眸不语,一动不动,乖乖任他抚摸。
“一身媚骨,我见犹怜。”
青年道,收回手,展臂将鬼拥进怀中,径自躺下入眠。鬼物有些惊讶地瞪开眼,伏在青年身上,撑着对方胸膛,静静注视了片刻,见人是真的就这般睡过去了,眼中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一夜无话,到天明。
几缕天光打进破庙,青年取出行囊里的干饼就着清水吃了,去外面山林里捡了些柴枝,搁在庙门旁的向阳处晒晾。末了他打散火塘中未冷透的焦料,穿起蓑衣,系上蓑帽,准备启程。
鬼坐在地上看他。
鬼是阴物,受不得阳光,要想在白日间显形日游,那至少也得有鬼王级别的道行。这鬼身上多处被天光所照,却好似全无所谓,一双眼盯着青年,也不知在想什么。夜里看的不真切,此时观这鬼全貌,才叹一声好颜色。若说五官样貌只能打九分,再衬上一身冰肌骨,便当真是世间绝色,莫说是人间,恐怕放到天上也可与仙人媲美。只不过从它领口中蔓延而上的黑色纹路很是煞风景,昨夜看时还只到颈侧,现下已爬上了脸颊,交错蜿蜒,黑气溢散,妥妥的法身崩解之兆。
青年走到庙门口,鬼仍坐在原地,前者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一枚槐叶被晨风送进破庙,翠绿的叶片打着旋儿从青年颊边飞过,飞向箕坐在庙中的白衣之鬼。鬼向前倾了倾身,似是想接住那枚叶片,伸出的指尖却落进了一只温热的掌中。
因果难断,天意难违。
青年抱起鬼,像是抱起了一朵云,白生生的手臂迟疑着攀上了他的肩膀,心神俱疲的鬼将头颅贴上他胸口,合上了眼,却没能看见,在走出破庙的那瞬间,抱着它的人面上那一抹冷漠而嘲弄的讥笑。
不是笑它,是在笑这苍天。
………………
青年背着鬼在山间跋涉三日,来到了一片山谷,谷中竟有座小院,院旁还有垦出的田地。院中两颗杏树果满枝头,压得树梢都低下来,远处峭壁飞瀑,山溪自瀑底潭水蜿蜒而下,一丛丛五彩缤纷的野花绽放在溪旁,宛若人间仙境。
这样的好地方,也总是藏于深山之中,远红尘而近逍遥。
青年从行囊中取出采购回的盐酒等物,又取了干柴生火烧水,先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衣物,接着才起灶蒸饭,去地里摘了新鲜青菜,又在水潭里叉了条活鱼,炒一盘青菜就一盘酒蒸鲤鱼,美美吃了一餐。
他忙碌时,鬼就在院子里找了个竹椅坐着,等他忙完,才不声不响凑过去,挨着人补充精气。青年酒饱饭足,神色多了几分慵懒,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拍抚着怀中的鬼,眯眼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一晃又是五日。
鬼身上的黑纹缩回了领口,青年的气不仅平和浩瀚,还兼有养魂之效。当初那个雨夜,它重伤濒死,看见青年时,简直像看见了一颗大补仙丹,神志不清中便扒了上去。以它的身份是不能伤人的,可这青年……分明也不是人。
鬼很为难。
若是普通人,它大可消去其记忆,再等其身入轮回时报答此恩,弥补这份因果。可青年看着像人,却不是人,它这几日再三辨认,却还是没能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
“你是妖?”
这日,鬼终于将心中困惑问出口。
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可能是仙魔,那便只有妖了。青年正在树下摘杏,闻言扭过头,那双惯常冷淡的眼眸中竟带着些许笑意。
只听他道:“你可唤我鲤鱼君。”
原来是只鲤鱼精——鬼心下了然,正身向对方行了一礼,道:“白某身遭此劫,全仗恩公施以援手,方能幸免于难,此恩必不敢忘,定有……”
它想说定有厚报,却被对方毫不客气打断,只听鲤鱼君问:“你要走了?”
白七喉头一窒。
它当然要走,迟早要走,但它的伤才稍有好转,这么一颗大补药放在眼前……它还不太想走。
鲤鱼君笑了笑,丢给它一枚杏子,白七下意识接住。
“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不差那点精气。”
说者或许无心,白七面子薄,竟叫这一句话臊红了脸——想它何等身份,却被说得好似与那些山精鬼魅一般,要贪图人家的精气。可事实如此,它无可辩驳,有这妖的精气进补,伤势的恢复速度一日便可比他闭关苦修一年……不过人间一日地下亦是一年,节省下的只是它苦修的心力罢了。
人都好逸恶劳,鬼也不能幸免,白七很快想通了自己心中症结所在,暗自警醒,它险些便被心障所误,与此妖纠缠结下更大因果,当下不再犹豫,决定辞行。
只不过走之前,它还得想办法了结这段因果,否则后患无穷。只是妖与人不同,妖怪不归地府管,妖死则身灭,不入轮回。
“我要你报什么恩?”
鲤鱼君提着酒坛,意态寂寥:“你走便是了。”
白七怕的就是他这么讲,踟蹰道:“恩公……”它总不能明言自己是怕麻烦,人家救了它,它却急着与人撇清干系,它虽然心性凉薄,却还没不要脸到那程度,“白某在地府当差,有些小权职……”
白七没继续说下去,它说的已经够赤【裸了,就差直说可以帮对方在地府走门路了。妖怪虽然不入地府,但活在世上总有千丝万缕牵连,哪怕这妖怪要办的事完全与阴间无关,白七利用手中的权力,兜兜转转,也总能给他帮上忙。
鲤鱼君放下酒坛,冲它招了招手。
白七无心提防,走过去便叫这妖抱了个满怀,鲤鱼君捉起它一只白皙精致的脚掌,攥在掌中把玩,眉目却全无炙热之意,一派疏离与冷淡。
“你既然非要报答,那就用这身媚骨来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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