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江府格外热闹，光是府内宴请宾客摆席，都摆了三天。
室内已呈上精致的冷盘，侍女小厮有序进出。一阵阵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
“连川啊，你跟秋蕴妹妹多年未见，这次回来，可要好好熟悉熟悉。”江夫人望着整个宴席中不断喝酒的小儿子道。
听到这话，孟秋蕴手里的手帕捏了又捏，终于鼓起勇气。
“连川哥哥，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不知你现在可有时间？”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江连川说完，起身对着连夫人等长辈拱手作揖。
水榭厅里，一人坐在圆桌前，一人站在栏杆旁。
“连川哥哥，我，我心悦你，这三年，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在。”
孟秋蕴一鼓作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心里好像有一面大鼓，咚咚咚的敲得震天响。
江连川看着女子红扑扑的脸，再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嘴唇，对她说。
“秋蕴，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明确告知于你。三年前我以为你是小孩子心性，一时起意。没有想到，你的心意如今依旧。但我并不心悦你，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情感，希望你能懂。”
江连川接着道:“你文采斐然，又是孟太师之女，日后定会有如意郎君。”
孟秋蕴看着眼前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好像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不合适······他说不合适，眼里好似有雾气上来。孟秋蕴连忙低头，拿帕子擦眼睛。
“你的心意我已明白。”说完她转身就走。
翟枝雨本来正在水榭厅另一边，低头数池子里有多少条鱼呢！看着他们好像谈完话了，好像不欢而散了，就进来找江连川。
“小公子，您让我查的华严寺那天的事儿，查到一点眉目，有个小沙弥看见大公子从禅心大师屋内出来，当时脸色不是很好。”翟枝雨迟疑的说。
那日问大哥，大哥说的明明是个上上签。如果是好的，那为何会脸色不好？江连川心里碎碎念道。
“嗨！不是说过了，就叫我名字就行，叫什么公子！”江连川面上不显，开口轻松道。
“京中不比雁门关，在京中，万事都要小心，这是临行前夜，大将军特意跟我交代的。”
江连川摆摆手，随他了。
宴会还未结束，孟夫人说她头有些疼，可能是吹着凉风了，就领着孟秋蕴一块儿先回了。
转眼已入初冬。隔三差五就飘飘洒洒的下场雪。
江序庭下朝回来，坐在书房里。让仲春寻人，去告诉江夫人，今晚不去她那边用饭了。
他思索着陛下今天在朝上说的话，像是有苗头，让他爹爹回京过年。于是提笔写信，让人把消息快马送到雁门关。
入冬以后，雁门关更冷了。每个将士们都盼着能过个安稳年。
自从上次瓦次一无所获的回到乌苏后，他父亲昆莫就大发雷霆，当着乌苏众人的面，说他不成大器，难当大任，愚蠢至极！
那以后，昆莫就不再对他多加关注。反而把目光投向了瓦次的表弟勒舍耶。
本来冬天昆莫是不会主动来打仗的，因为天气愈来愈冷，他们的食物补给根本来不及供应。但最近一星期内，却屡次骚扰进犯雁门关的边线。
关内百姓苦不堪言，哀声载道。晚上睡觉都得警醒十分，生怕什么时辰又有动静。
是夜，空中无星无月，只除风声呼啸。
江大将军在烛火下看着兵防图，手指点过地图上的各个地方。从地图中心的繁华京都，到围绕在京都四周的中州，隋州，临安，庆安，明城。再到边界线雁门关，凉州口，紫金关。久久不语。
两日后京中朝堂，收到此消息。陛下随即下令，一定要击退乌苏！
江大将军信中写到，此一战，乌苏或会拉长战线。寒冬已临，望陛下能着人将粮草补给等运送雁门关。将士们定会抛头颅洒热血，将此战胜利。
消息又传回雁门关，得到确定旨意。江大将军准备整兵肃顿。
天空灰沉沉一片，厚重的乌云像是密不透风的一张网。无情的遮住了阳光，将整个天地包裹在沉重的氛围中。
腊月初十，雁门关之战开始正式拉开帷幕。
将士们手拿盾牌，率先冲锋。骑兵手持长枪，紧接着跟上。后面将士手搭弓箭，只等一声令下，数千只箭雨落下。
战场一望无际，两方人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再有人立刻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是血腥味，战火蔓延，是火烧的倒在地上士兵的味道。
黑压压的人奔跑着，呐喊着，士兵们的双眼血红，里面是火焰，是仇恨，是必死的决心！
忽然听到鼓声乍起，乌苏人收到信号。开始后退，转身就跑。拉来一定距离，开始扔一个个的黑球。
江大将军赶忙让战士们撤退。
一个个黑球先是滋滋作响，再是开始冒白烟，烟雾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向周围炸开。
趁着烟雾正起，一支利剑破风穿来，正中江大将军的胸口。
江大将军闷哼一声，将箭尾斩断。手臂一挥，继续率先冲锋。
折断的长矛堆在地上，箭矢插在人的身上。
烈焰乱窜，无情的把大地吞噬。
终于战止，此战胜。
空中的团团乌云，终是成雪，成片成片的落下。
有人惊喜出声，我们胜了。声音开始变大，我们胜了！士兵们欢呼雀跃。
又扭头看看自己的旁边，黑漆麻乎的底下，是陌生的脸庞。自己认识的同伴，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倒下了。
眼睛一下子起水汽，聚起雾，睁不开了。小兵抬手一抹，把满眼的泪水擦干。
不知谁大喊一声，“大将军！大将军！”
才发现江大将军已然中箭，众人连忙把人抬起。说着撑住撑住，大将军，我们这就回去，不要紧不要紧！
可是看着箭插的胸口，看着胸口留的血是黑色，就知道箭上面有毒，就知道是乌苏人的剧毒，是牵机兰。
有人开始小声抽泣。
江大将军看着空中，雪好像飘完了，隐隐有日光透出。他看见连川那不省心的小子进来，拿着烤羊排，非要让自己吃，往自己嘴边送。
一下子又看见序庭，序庭在院子里练功。廊下坐着妻子和小女儿，在煮自己最爱喝的敬亭绿雪。
江大将军眼睛闭上了。
大将军身亡的消息，在五日后传回京都。
四方院内，有两株梅花树。那棵梅花树枝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片。红梅透着冰片，更加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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