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愿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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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次执教《灵兽启蒙》。新生们在来到凰骛之前，或多或少见过他的身影，他也是开学日当天的招生前办，因此不少人像月棂一样，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熟稔和亲近。
《灵兽启蒙》的第一堂课理应涉及耳朵听过却一次也没有见过的“界鸟”，但姜次按照凰骛的惯例，把那些黑漆漆的神秘鸟儿们挪到了第二堂课。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美好星期三上午，他带领学生们来到土木学院的“苗圃基地”，一棵少说有百米之高、上千年历史的古老凤凰树下。
巨大的树根蜿蜒盘旋，从地底蔓延到两三层楼的高度，风学院的一年级学生通通加起来，双臂张开成合抱的姿势，也未必能围绕树干一圈。
“这是要做什么？”格沛妮向上张望着，凤凰树密集而又粗壮的枝头，一个接连一个的“蜂房”崁造其上，使得整棵树宛如深林阁楼一般。
“一个月前白醒学长介绍这里的时候说过，一个月后我们将在这里种下‘心愿种子’。”月棂向往地说，“看样子，马上我们就要通过那些‘藤蔓’，去到蜂房里。”
“希望不要太高……”格沛妮轻声祈祷。
身材肥胖、脸蛋圆润的女看守从凤凰树附近的竹排小屋赶了过来。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黝黑的毫无光泽的皮肤，微微上挑的眉毛，耷拉着的眼皮和黑乎乎的眼袋，身上披着松垮垮的、由彩色碎布条拼凑缝合的蓑衣斗篷，整个人一副睡眠不足的怏怏气息，没精打采的。
“年老师。”姜次似乎与女看守私交不错，大步地迎上前去，“风学院的一年级生，安排在——”
“二十六层。”年看守的声音比她的外形正常许多，甚至有一丝甜润和沙脆，“给——通行‘叶牌’。”
姜次把墨绿树叶形状的“叶牌”握在手里，刚打算对年看守说些什么，年看守却已经背过身去，朝他挥了挥手：“先去睡会儿，用完了老规矩——把它放在门外的草垫子底下。”
“没问题。”
姜次从容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凤凰树根处，把叶牌轻轻一掷。
树干顿时张开一道“嘴巴”——叶牌被吞进了树身。
“大家都过来——”
一百多根火红的藤蔓从树顶方向垂放而出，分别对应着一百多名学生，在他们脚下飞快地编织可供踩踏的藤网，继而是藤网的四面围栏、可以充当是扶手和腰带的繁密花枝。
月棂新奇地看着藤蔓们忙碌，把大家一个个装进凤凰树馈赠的单人藤蔓扶梯里，绽放着火焰般红艳的凤凰花灵活地在腰间和双臂挽了个固定结，一切准备妥当，上面的藤条开始发力。
比不上井端的迅猛，藤蔓扶梯的速度也比人类世界的电梯快上好几倍，它们同时起到了避开路径上树干拦路枝节的作用，月棂还没享受够这种原始森林树缝间上下穿梭的新鲜感，不过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送达目的地。
凤凰树的二十六层，距离地面约莫七八十米。区别于真正的房子，除了树干的主体部分宽阔平荡，看似比较安全，通向蜂房的树径有的可供两三个人并行，也有的只能侧着身体通过，一路上并未安置扶手、围墙。好在藤蔓扶梯恢复成一根根枝条后，仍然跟在对应的学生身边，充当大家的高空保镖——格沛妮经过一段窄路时一个趔趄，藤条及时托住了她的腰和小腿。
姜次叮嘱道：“每一座蜂房可以种下十二个心愿种子，在一到十二号蜂房，找到写着你们名字的苗圃，种下种子之后，拉扯你们身边的藤蔓，它们会把你们送到树底下。”
“姜老师，怎么种心愿种子？我们从没种过呀。”柯沫皱着眉毛问。
“找到苗圃就知道啦，快去吧。”
月棂的苗圃在七号蜂房，当她找到标记着自己姓名的一块红褐色的土壤，居然看见哈平的名字写在不远处的窗户边。
“借过——”哈平那令人讨厌的尖细嗓音紧跟着响起，他重重地撞了月棂的肩膀一下，“原来我的‘邻居’是你这个畏手畏脚的告状卫士，你的愿望是什么？帮助你那可怜的室友脱离贫困，至少新年礼物不再是几瓶穷酸罐头？”
“那么你的礼物是什么呢？”月棂冷冷地说，“格沛妮好歹有牛肉罐头，而你——至今什么都没有收到。”
“你……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了，周放兴还是卫荷？”
“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和你做朋友，他们俩要是知道你动不动就怀疑他们，还会搭理你么？”
“不关你的事。”哈平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身后——周放兴与卫荷都不在，他们的苗圃不在七号蜂房。“我们家又不是像你们一样平凡的普通人，我的爸爸每天谈的订单可以把你们一整个县城的人喂饱，我的妈妈每天都要出席贵夫人们举办的重要场合——”
“可是他们唯独错过了自己儿子的开学日——”月棂不耐烦地打断，“格沛妮有亲人牵挂，你还不如你父母手里的票子和社交重要，不是么？”
“我的妈妈递信给我了。”哈平眯起了眼睛，少见地没有动怒，“我才不是没有礼物的可怜虫，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径自走向自己的苗圃。
月棂没好气地瞪着他的背影：她需要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感兴趣！
走到红褐色的土壤前。一只脑袋赤红身体白皙的可爱鸟儿从泥巴地钻了出来，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一眨一眨，瞧着有点蒙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月棂。
水壶，铁锹，小铲，种子苗，肥料……与种植相关的工具和内容一样不见。但如姜次所说，找到了自己的苗圃就行——小鸟晶亮的目光与月棂的视线在半空相遇，月棂只感觉心底有某样未知的“东西”就这么无形地落在小鸟身上，它的柔软纤细的羽毛刹那间满是光亮，好比一朵幼苗得到了滋养。
小鸟不会说话，当光亮消散，月棂却很快明白它的意图：它就是她的心愿种子。再见，它现在需要休息。以及经常来苗圃看望将促进心愿种子成长。
月棂懵懵懂懂地点头，扯了一下身边蠢蠢欲动的藤蔓。
凤凰树下，伊娅已经先一步在那里等候。
“我的心愿种子是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伊娅兴奋地说，“冰岚同我在一起，她的心愿种子竟然是一个空白笔记本，够奇葩吧？你的呢，月棂？”
“一只白色与红色羽毛交替的小鸟。”月棂如实说道，随后把与哈平在蜂房的对话讲述了一遍。
“咦……‘我们家又不是像你们一样平凡的普通人’……”伊娅捏着嗓子、无比嫌恶地模仿，“他以为他是谁？要不是我没有失忆，我还以为我们国家是君主制，而他们一家是国王和王后的亲戚呢！”
“哈哈……”月棂被她的样子逗乐。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收到开学礼物？”伊娅问，“有谁悄悄和你八卦过了？”
月棂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以哈平张扬的个性，但凡家里有一座金矿也会宣扬得大家都知道，偏偏这件事，他闭口不提，也不许周放兴和卫荷讨论。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什么也没有收到。”
“哈，你真聪明。”
“月棂，伊娅……”
格沛妮乘坐藤蔓扶梯落到两人的身边，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如同洗了个凉水澡。
月棂和伊娅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月棂关切地搀扶格沛妮的胳膊。
“我……超过了二十层的高度……我就格外紧张……呕……”格沛妮身子一歪，吐了一地。
下一堂《初级疗愈》课，狄芸茹教授敏锐地察觉出格沛妮的异常，并把她请上了讲台。
这是一位干瘪、矮瘦的女性教授，凹陷的眼球，脱水的脸颊，紧紧贴在身上撑不起来的教师长衫，让她看上去像一棵沙漠里被吸干水分的仙人掌。
“恐高引起的眩晕、呕吐，没什么大不了。”狄芸茹板着脸说道，“你的身体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修补’。”
她说着挥动自己的指尖，格沛妮却一脸惊恐——女教授的神情过于严厉，格沛妮不确定对方到底要救治还是伤害自己。
没一会儿，格沛妮被放了回来。伊娅赶忙询问她的感受。
“挺好的。”格沛妮羞赧地看了看讲台上的狄芸茹，“有一股力量抚慰了我的肠胃和脑袋……狄教授是个好人，就是看上去可怕了些。”
“如你们所见——眩晕、呕吐、流血、缺胳膊、断腿、骨折、感冒、发烧、食欲不振，包括一些良性的肿瘤，对于守护者而言，皮外伤，哪怕伤筋动骨，都能够轻轻松松得到治愈。真正困难的领域在于‘记忆银河’，‘记忆银河’是什么呢？它在你们的脑子里，涵盖了自出生以来的全部记忆、各种各样的情绪、梦境以及最重要的灵魂中枢。如果‘记忆银河’出了问题，找我就没有作用了，那是属于‘依文雀’的治疗范畴。好了，言归正传，打开你们的课本，仔细辨认‘魔法脉络’上可能出现的疗愈魔法图示。”
月棂根据《初级疗愈》的图示粗略统计，不难发现规律——疗愈魔法图示本身没有固定形态，但九成以上分成两个部分：本体，与本体割裂但靠近本体的部分。象征着修复如初。
例如一个椭圆图案，上面一部分的弧线有一截与原来的图案稍许分离，那么它就是一个治疗头痛相关的疗愈魔法。如果左边一部分弧线与原本的图案分离，那么多半则是治疗左手臂伤势相关的魔法。以此类推，本体形态越接近人体的形状，分离部分越是清晰，施展出来的治愈效果越高效。
“治愈魔法图示的规律，课本上讲述得足够清楚，在这里我就不多做赘述。”狄芸茹严肃的目光在学生们脸上逡巡，“搞明白的同学可以直接使用‘瞳识’，在各自的‘魔法脉络’上找找看——暂时不用抱太大的希望，初级疗愈这门课需要极大的天赋，魔力天赋与仁慈的本性缺一不可。你们当中有些人，估计耗费几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成功。就算是这样，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我的课堂，我的教室，要是让我发现谁故意偷懒、自我放弃，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不好过。都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
“声音这么小，中午都没吃饭？我再问一次，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学生们第二次的回答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也不为过。
狄芸茹这才收回阴森森的宛如巫婆师太的可怕目光，开始在教室里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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