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画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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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千山瞪着天空，心中是疑云丛生。他自从进入官场以来，向来是不信鬼不敬神，在霍千山的心中，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人心，鬼神一流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然而今天的霍千山三观被几道雷和一场雪崩了个稀碎。

“大人，这绝对不是常人可做到的呀，”一边的师爷苦劝道，“小的知道大人心中自有一股正气在，不惧这古怪。只是大人，这下头的百姓们也……”

霍千山下意识地看向了围绕在场边看热闹的百姓们，只见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是敬畏和惊恐的神色。

……他们早就被这莫名其妙的雷和突如其来的雪给征服了。

霍千山当机立断，一拍手中惊堂木：“来人，暂时先将犯妇收监，择日再审！”

陈婉莹早已经哭的昏死过去，被人带走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知觉，死里逃生对她来说甚至不如今天在刑场上的六月飞雪来的刺激。

法场下面，小青和胡芸仙隔得远远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城县衙当中，霍千山怒火攻心，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愤怒地拍着桌子咆哮着。

今天他本来要监斩一桩妻杀夫案的女犯人，谁知道在监斩的途中，这苏城的天气竟像是中了邪一样，又是打雷又是下雪的，看起来颇为灵异。霍千山犯不起众怒，只能将那个犯人暂时再关回大牢，至于处斩的事情……好歹要等这六月飞雪的事情过了才行。

一边的师爷还在絮絮叨叨：“大人，今儿这事儿实在是有些神异，在下知道大人不怕这些，但是大人……要平民心啊。”

苏城不比其他地方，苏城乃是江南腹地，富庶到天下都知晓，霍千山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怕是就要被上头的当成替罪羊。

毕竟六月飞雪这种事情，百年都难得一见。他霍千山在任的时候发生了，他岂不是要臭名远扬？甚至遗臭万年都说不定。

想到这儿，霍千山的额头上冒出了些细密的汗珠。他咬了咬牙，最后颓丧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先下去吧。”

师爷冲着霍千山拱了拱手，这才下去了。书房里顿时只剩下霍千山一个人，他两眼略有些涣散地盯着眼前的桌案，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窗外，隐去身形的小青正扒着窗子偷偷地往里头看着。她一边看霍千山的表情，一边小声地和胡芸仙咬耳朵：“你看那个人的表情，好像要哭了哎。”

胡芸仙有些哭笑不得：“今儿咱们在法场上弄了个六月飞雪，他若是不好好运，不止乌纱帽保不住，连名声都能被毁了，可不就气急攻心地要哭吗？”

小青皱了皱鼻子，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下了场雪罢了，他可还要人家的性命呢，咱们两个做的，难不成会比他做的还过分？”

在小青朴素的价值观里面，名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绝对没有性命重要的。

胡芸仙则微微地笑了，她看着坐在书房里满脸颓丧的霍千山，挑了挑眉：“你说的对。”

人的名声，和性命比起来，自然是性命更加重要一些。

“行了，那妇人的性命也救了，”小青直起了腰，“接下来要做什么？”

胡芸仙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天之后说道：“咱们先回去，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若是叫白姐姐担心了反而不美。咱们也可以将这事儿和白姐姐商讨商讨，想来白姐姐修炼多年，必定是比你我都要聪明些的。”

小青深以为然，胡芸仙握着小青的手，又渡了些仙气与她。原本这苏城县衙乃是官家地方，门口有神兽镇守，别说小青了，就是白素贞都不一定进的来，全靠胡芸仙这个半仙之身带着小青鱼目混珠。

现在要出去了，胡芸仙如法炮制，依旧带着小青悄悄地离开。房间里，霍千山仿佛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窗边，却只看到了一道淡青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是眼花了吗？

——

二女回到了白家小院，白素贞正在布置吃食，原本还笑眯眯的，然而小青一进门就喊道：“姐姐！我今儿和小狐狸行侠仗义去啦！”

药丸。

胡芸仙头皮一阵发麻，眼看着白素贞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从和煦的春风变成电闪雷鸣不过一瞬间：“你们都做了什么！”

小青尚未察觉到白素贞的情绪变化，她依旧笑嘻嘻的：“今儿我和小狐狸救下了一个妇人！要不是我下了场雪，那妇人今儿可就要掉脑袋了。”

白素贞悚然一惊，她转眼看向一边的胡芸仙，果断地放弃了和小青继续对话：“小狐狸，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胡芸仙不敢隐瞒，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干净。白素贞皱着眉头坐在桌边，等胡芸仙说完了之后，白素贞斥责道：“糊涂想头！你们若是想要将那妇人给救下，只要施个障眼法就行，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大事，断了鬼头刀不说，居然还弄六月飞雪？你们当她是窦娥，那你们是什么？包龙图吗！”

小青伸出半个脑袋，看着白素贞，见缝插针道：“姐姐，包龙图和窦娥不是一个时候的人吧？”

“闭嘴！”

白素贞冷冷地瞪了小青一眼，“小狐狸，我原本当你是个稳重的，怎么你也跟着小青胡闹？”

胡芸仙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赶紧解释道：“好姐姐，我这是可不是无的放矢，姐姐你且听我说。”

“我原本只是路过法场，然而见那妇人身上沾满了妖邪气，人却清正，想来必定是家中混入了邪物，”胡芸仙说道，“我原本未曾打算出手，只是我又看了一眼苏城县衙方向，发现县衙的气势当中，藏了一缕血色，正应了那妇人的性命。因此，我想着，这妇人不仅要救，还要救得光明正大才行。如若不然，苏城县衙清正之地，必定要被邪物所沾染。”

白素贞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她看了看苏城县衙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长叹了一声：“罢了，这次便饶过你们，下次若是再犯，我定惩不饶。”

小青听到她姐姐口气软下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又凑到了白素贞的身边：“姐姐，你是没看到今儿法场上的那些人的表情，一个个的嘴巴，都能塞两个鸡蛋呢。”

白素贞拿小青无法，只能够摇了摇头道：“你们可曾想过后头要如何做？今日是将那妇人救下了，可明日呢？六月飞雪确实罕见，但总有一天会被忘掉，到那时候，那妇人一样逃不脱一个死字。”

小青被问住了，顿时有些语塞。她求救般地看向了一边的胡芸仙，胡芸仙笑了笑，坐在了白素贞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说道：“白姐姐，你放心，我都想好了。那苏城县令虽说人古板了一些，但是我观他周身气息，却是个清正的人，若是我们如此这般……”

胡芸仙凑在白素贞的耳边，轻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白素贞听完之后，面露难色：“咱们虽说在尘世当中修行，但是这种俗世自然是粘的越少越好……你这样去做，真的不怕沾染因果吗？”

若是真的怕沾染因果的话，光是三圣母给的一座宝莲灯就足够让我被因果纠缠一辈子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够当着白素贞的面说的，胡芸仙只是笑了笑：“白姐姐，咱们乃是精怪化人，和他们人又不一样了。说白了，他们人在俗世凡尘当中呆久了，修炼要做的就是出世。可咱们一出生便是那深山老林，化形了之后，自然要入世才对。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帮着那苏城县令破了案捉拿了妖邪，可还是功德一件呢。”

胡芸仙口才甚好，加上这事情她和小青已经揽下来了，白素贞愿不愿意都应该跟在后面擦擦屁股。最后白素贞左思右想了半晌，咬了咬牙应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走这一遭吧。”

——

县衙里，霍千山一直在翻看陈婉莹的案卷。他从头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任何的遗漏的，能够和死者接触的就只有陈婉莹一个人，有杀机的也就陈婉莹嫌疑最大，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至于陈婉莹口中所说的妖魔剜心，霍千山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又靠着烛火看了一会儿，霍千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他甩了甩脑袋，想要清醒清醒，然而最后还是抵不住睡意，趴在案牍上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霍千山只觉得自己书房里，好像多了个人。那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霍千山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女子走到了霍千山的身边，轻声说道：“霍大人，我晓得你现在可以听见，我也晓得霍大人不信鬼神之说，只是事到如今，霍大人还未曾对自己有所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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