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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屠王驻地。
祭明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汉人:“还不肯交代?!”
那中原长相匈奴装扮的汉人,满身血污,手部更是鲜血淋漓,手指不正常地弯曲,抖如筛糠之下,却还是不曾改口:“我没有背叛,我不是汉人的细作,我是冤枉的。”
祭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昂起头,凶恶道:“你不是细作?那为何你说李广利出征大宛,雁守疆奉命巡边,武威空虚正是攻占的好时机,结果城内接应之人本王一个也没看到,反而雁守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防,你说!
为何?!”
“啊!”
那汉人痛呼一声,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为何,我的眼线传递的消息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为何雁守疆会这么快回防啊!”
“吾王,苍鹰回来了,见弃羽部众也在后,即刻便至。”
祭明眉头一皱:“可有不妥?”
“并未发现有何不对。”
“安全起见,你先带两个人去验明身份,再放他们过来。”
那匈奴当户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就与雁守疆等人迎面,雁守疆当头,一抬手挥舞手中大刀,好似在打招呼。
丘陵之上,华书收到信号当即放箭,箭矢破风而去,下一秒,前来验明身份的当户就背后中箭跌下马去。
雁守疆用匈奴语高喝一声:“有敌袭!
保护吾王。”
便率众向驻地冲去。
华书收起长弓,匆忙换了个位置继续背后放冷箭,身后阿莫紧紧跟着:“可以啊孟疏!
这么远都能射中!”
华书一边拉弓一边笑道:“还是你们的御兽术更厉害,把这些高位防守的匈奴无声无息地灭了,否则我怎么能占据这么好的位置。”
阿莫一乐:“那可不,若不是草原上蝎子蜈蚣的毒物不多,单靠这些就能灭了这帮匈奴了。”
祭明远远看到丘陵上方有暗箭射来,急忙下令部众上马防守,眼见丘陵上射来的暗箭越来越多,更有神箭手几次射中他近身之人,祭明怒急,对疾驰而来高呼护主的‘见弃羽’部众也卸下防备。
“见弃羽!”
祭明高喝一声,长刀直指丘陵,“攻上去。”
喊完这句话,却不见‘见弃羽’调转方向,方才意识到不对。
然而已经晚了。
雁守疆俯身疾冲长刀一挥,立刻斩下数人头颅。
一招杀敌无数,他去势不减,直逼祭明,想要直取敌首,却被几名匈奴以马为阻拦住了前进之路。
雁守疆也不慌,他冷哼一声从敌兵手中夺取长矛一柄,向着祭明方向掷去,祭明眼见长矛携风而来,匆忙后仰躲避,一时不慎竟落下马来!
众人一喜,正要继续追击,不想数名匈奴悍不畏死,挡在祭明身前,趁着雁守疆等人被阻的瞬间,护卫手持盾牌将他牢牢护在正中,刀枪难入。
此时,身后千余骑兵也疾驰而来,雁守疆不再强求追击祭明,率三百余人突进打乱匈奴阵型。
丘陵之上神箭手远程支援,远处黑压压的骑兵踏沙而至,本就犹如惊弓之鸟的匈奴部众越发慌乱,纵有一些悍不畏死之人,面对营啸的情况也无计可施。
汉军与匈奴战作一团,丘陵上埋伏的弓箭手恐弓箭误伤己方,多数已不再挽弓,更有甚者丢下长弓,拿起刀兵就一跃而下加入战斗。
华书经过几场大战,对杀敌一事早不畏惧,看着己方有战士死伤,恨不得也冲下去与匈奴拼个你死我活,但战前雁守疆重点强调不许她近战,只能咬牙忍着,仍旧远程支援。
“那个那个,戴了个大尾巴帽那个,一看就是个官,射他射他。”
阿莫在一旁急得不行。
华书无语道:“他身旁那么多咱们的人,容易误伤。”
“那那个,拿了个大棒子那个。”
“那个眼看着不行了,射他不是浪费箭?”
果然,话音刚落,那人就被一刀砍倒在地。
“那你要射谁啊?半天不出一箭。”
华书目光专注唇角一勾:“优秀的弓箭手,不射则已,射必有取!”
话音一落,一箭射出,竟不是冲着人去的,而是掩护休屠王撤离的人手中所持的大盾!
那盾牌被华书射的一歪,立刻露出一处破绽,华书紧跟着再射一箭,正正地从那缝隙中直取休屠王!
“耶!
中了!”
她把手中的弓一扔跳起来大喊,“将军,休屠王已中箭!
箭上有毒!”
她用汉话大喊三遍不算,还用匈奴语高呼数遍。
下方众人皆是大惊,汉军是激动,匈奴则是慌乱。
而被华书重点提醒的雁守疆大笑一声:“好!”
随即驰马而过直取休屠王近卫,用匈奴语高喝道:“休屠王已被俘,降者不杀!”
瞬间,匈奴众人再无战意。
此战能顺利拿下,乃是众将士合力,借着匈奴战败逃窜的心理,引导、威吓,引发匈奴营啸,炸营之下,众人战意全无,毫无章法,但华书仍然功不可没。
暗箭配合雁守疆演戏,放冷箭让匈奴士兵惊惶,最后更是一箭直取敌首,就凭这战功,若她真是营中将士,足以抵消被俘的过错,升任个百夫长也不为过。
便是雁守疆这样性格内敛的人,打扫战场时也禁不住多看了华书几眼。
华书却被他这几眼看慌了神,使劲反思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出格了:“阿莫,我没犯什么错误吧?我怎么觉得将军看我的眼神不对?”
阿莫白了她一眼:“你立了大功,足以功过相抵,就别在这得了便宜卖乖了。”
说着继续给重伤员施针止血,华书不擅这个,又不敢去找雁守疆,见季尉在组织人手搭帐篷,赶紧跑过去帮忙。
时近傍晚,如今夜里温度还比较低,且此时骤然起风,茅季说夜里有可能有雨,伤员若雨中失温,只怕难挨,所以需要将匈奴损毁的帐篷修复一下,以供伤员使用。
果不其然,帐篷收拾了一半,伤员还未挪入,雨就下来了,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助伤员转移,雁守疆手脚尤其麻利,一手一个人,飞一般似的抱着伤员往帐篷里跑,可惜动作太粗鲁,害得伤员伤口裂开,被茅季训了一顿。
看着雁守疆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华书忍不住偷笑起来。
众人转移伤员淋了个落汤鸡,偏帐篷数量还不足,好在丘陵上还有一个往来商人拓出来的山洞,雁守疆与众位将官带头让出帐篷,押着被俘的几个匈奴首领挪去了山洞。
季尉率先点起了火,扒拉着木柴就要解了外衣来烤,笑道:“将军,休屠王官职也不小,咱们是不是也搞个御前献俘啊?”
雁守疆烤衣角的手一顿,并未接话,而是皱眉道:“衣服穿好,这里还有女郎呢。”
季尉动作一滞:“阿莫姑娘啥没见过?再说我里衣还在呢。”
阿莫刚要说她不在意,就被茅季制止了:“这是什么话?行医的就不是女郎啦?我们阿莫可还未议亲呢!”
华书倒是不知雁守疆和茅季是为了她说这些话,她靴子里渗了水,腻腻地难受。
阿莫瞧出她不自在:“你屁股底下长刺啦?动过来动过去的。”
雁守疆的视线移过来,华书一僵:“没事没事,不动了。”
说着缩了下脚。
黄橙交织的火光下,雁守疆瞧见她踩过的位置留下一层水渍,想起方才她搬伤员时好似踩进了水坑里:“人多围着烤不开,季尉,风耀,咱们去里侧再点个火堆,正好也守着俘虏,省得他们生乱。”
然后转头对着剩下的华书、阿莫、茅季三人,“你们把衣服鞋子都烤干再睡,免得风寒。”
茅季嘿嘿一笑:“我可没怎么淋到雨,睡了,你们烤吧。”
说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垫了一把干草眯起眼来。
只剩下阿莫,华书自在许多,把靴子一脱,烤起足衣来。
“嚯!
孟疏你这脚怎么这么臭啊?”
华书气急败坏地把靴子往阿莫那边一扔:“你脱了试试,一天一夜没歇过脚,你指定比我臭多了。”
里侧的雁守疆听着外面的打闹声禁不住笑了起来,然而看着里侧因中毒半解,虚弱地靠着墙壁的休屠王祭明,他的眼神变了几变。
夜深,众人进入了深眠,华书却还不适应风餐露宿,毕竟就是跟着郑媪一家时,也是有板车被褥的,如今幕天席地,她还真有点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中,华书好似听到了有人离开的脚步声,隐约好像还有人在支吾呻吟,她瞬间警觉清醒过来,一把握住手边的匕首。
此时山洞之外,春雨已经停歇,乌云消散露出微弱的月光,一个人影一闪而出,华书急忙站起身来巡查一周,发现只有雁守疆未在,她松了口气刚要重新躺下,又噌地坐起:休屠王祭明也没在!
若说要提审,白日里有的是工夫,雁守疆好好地为什么要半夜把人提出去?
华书不明所以,又心生好奇,便也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雁守疆单手提着被捆成球一样的祭明,往营帐相反的方向而去,好似刻意避着人,华书心中好奇更甚,远远地辍在后面,直到雁守疆停下,她凑近到一个将将能听清楚两人谈话的位置,寻了个荆棘丛做掩护,便停了下来。
“你敢杀我?我乃休屠王,便是被俘也应交由汉天子亲处!”
祭明愤怒夹杂着恐惧的声音传来,华书心中一惊,雁守疆要杀了他?为什么?他们有私人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