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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夜幕悲歌9
"有件事比较奇怪，"任莫言说，"李军的珠奢侈品回收公司表面上做的是奢侈品生意，但我查了公司的资金往来，发现有大量现金流水，而且......"
"而且什么？"沈放问。
"而且他和好几个夜场都有密切往来，不光是'乌托邦'。"任莫言调出一张资金流向图，"这半年，光给这些夜场的消费就超过两百万。但是他的奢侈品公司看起来生意并不怎么样。"
崔鑫接过话："死者指甲里还发现了一些皮屑，已经送去做dna检测了。另外，她手臂上的针眼很新，应该就是死亡前几小时注射的。"
沈放站在投影前，盯着那辆白色卡宴的监控截图："这案子背后，可能涉及到更大的案件。"他转向任莫言，"去查一下李军这半年和哪些人有来往，重点是那些夜场的股东。"
"还有，"他顿了顿，"死者的手机找到了吗？"
"没有。"任莫言摇头，"现场没发现手机，通讯记录显示，最后一次通话是在1月14号晚上11点23分。"
"查到了几个可疑的号码，"任莫言调出通讯记录，"死者生前频繁联系的有三个号码。
一个是室友的，已经核实过了。另外两个，一个是李军的，还有一个……"他迟疑了一下。
"怎么？"
"还有一个号码比较奇怪，是个空号，但在死者死亡前两天，和这个号码有密集通话记录。"
沈放皱眉："空号？"
"对，我查过了，这个号是用假身份信息注册的。注销时间是1月15号上午9点。"
崔鑫突然开口："对了，还有一个发现。死者的耳垂有明显的撕裂伤，像是有人强行扯下她的耳环。伤口有些轻微感染，发生在死亡前不久。"
沈放想起酒吧小贝说过的那对钻石耳钉："你是说，行凶时有人抢走了她的首饰？"
"有这个可能。而且......"崔鑫指着尸检报告，"死者体内的毒品浓度不足以致死，但混合了大量酒精。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很轻的外力，也可能导致死亡。"
会议室陷入沉默。投影仍在播放着那晚的监控画面，暗夜里那辆白色卡宴缓缓驶离酒吧，像一头潜行的野兽。
"放哥，不好了！"李飞冲进办公室，脸色发白，"案子在网上爆了。"
沈放接过手机，看到一个网帖正在疯传：《震惊！东华区水云村惊现女尸，疑似名校女研究生夜场陪酒致死》。帖子里赫然贴着几张现场照片，死者蜷缩的姿势、脖子上的勒痕都清晰可见。
"这些照片......"沈放的声音沉了下来，"是现场勘查时拍的。"
"帖子是今天早上发的，"任莫言说，"下面已经有上万条评论了。有人人肉出了死者的身份，连她的学校、专业都扒出来了。"
沈放快速浏览着评论。有人在谴责死者不检点，有人在同情她的遭遇，更多的是对案情的猎奇和揣测。死者的生前照片也被人扒了出来，从青涩的学生证照片到夜场浓妆艳抹的样子，网友们在评论里指指点点。
"让网警那边尽快处理，"沈放说，"联系死者家属，这事瞒不住了。"
"还有..."任莫言犹豫了一下，"有个自称是死者同学的人在跟帖爆料，说知道一些内幕......"
"那个自称同学的账号叫'正义使者'，"任莫言调出手机，"说死者生前经常和一些有钱人来往，还影射说有什么大人物涉及其中。下面已经有人开始编故事了......"
沈放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眉头越皱越深。这个账号的发帖时间都在凌晨，用词和语气也很奇怪，像是刻意在引导舆论走向。最新的一条跟帖写道："这种靠身体赚钱的女人，死了活该！"
"查到发帖人的ip了吗？"
"在查了，"任莫言说，"但对方用了代理，很难追踪。不过根据发帖内容来看，这人应该很了解死者的情况。"
沈放冷笑一声："未必是同学，说不定是想打草惊蛇。"他站起身，"让技术科盯着这个账号，有新动态立刻报告。对了，死者家属那边......"
"已经联系上了。"任莫言叹了口气，"死者父母正在从老家赶来的路上。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儿在夜场的事。"
沈放的手机响了,是林星澈，"沈放。"林星澈的声音有点急促。
"怎么了？"
"你现在负责的是不是陈雨欣的案子？"林星澈说,"我刚刚在网上看到那些照片......"
沈放愣了一下："你认识她？"
"嗯。"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去年春天吧,她最早是在'天堂鸟'上班。那时我还在那边推销酒,见过她几次，也就认识了。"林星澈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奋，"说实话，她很聪明，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装得特别乖，特别无助，客人都想保护她。"
"你很了解这些？"沈放察觉到她语气的异样。
"呵，"林星澈轻笑了一声，"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小雨啊，她表面上说着非不得已，其实……."她停顿了一下，"谁不是为了钱呢？"
"对了,"林星澈突然话锋一转,"你们今晚要不要来家里吃饭？我爸说好久没见你了。"
"我和任莫言正打算去查几个嫌疑人......"
"那改天？"
"今晚吧。"沈放想了想,"正好有些事想和你聊。你在'天堂鸟'的时候,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好啊。"林星澈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那晚上见。"
晚上七点，两个人到了林记馄饨店。虽然还没到关门时间,但林星澈已经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来来来,坐。"林父热情地招呼着,"星澈说你们在办案,累了吧？"
"林叔。"沈放笑着打招呼。任莫言和崔鑫也跟着喊了声"林叔"。林星澈从厨房端出一大盆馄饨,还有几个小菜。馄饨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店面。
"生意怎么样？"任莫言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打量着店面。
"还行。"林星澈从厨房端出一盘凉菜，"不过这片老住户少了,很多人都搬走了。"
"是啊,"林父接过话茬,"以前这条街多热闹。现在晚上九点过后就没什么人了。"
沈放看着手里的馄饨,若有所思："林星澈,你在'天堂鸟'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那地方啊……"林星澈在沈放旁边坐下,语气变得玩味起来,"说起来,小雨刚来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说？"任莫言来了兴趣。
"她很会看人眼色。"林星澈用筷子轻轻敲着碗沿,"才来没多久,就和几个常客套上了近乎，特别会哭,一哭啊,那些男人就心软。"
"你对这些挺了解？"沈放看了她一眼。
林星澈笑了笑："在那种地方待过,什么人没见过。"
林星澈讽刺地笑了笑："你知道男人最爱干什么吗？要么教良家妇女下海，要么教风尘女子从良。"她往杯子里倒了点啤酒，"总觉得自己能改变别人的人生。"
任莫言眯了眯眼睛："说得有点意思。"沈放也歪头看了看他，沈放是满心满脑子都是案件，任莫言在局里一直是扮演妇女之友的角色，这话可是说到他心里了。
"你看小雨就是。"林星澈喝了口酒，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刚来的时候一副天真可怜的样子，那些男人就忍不住想'拯救'她。等她适应了，开始享受夜场的生活了，他们又开始劝她从良。"她嗤笑一声，"其实来来回回，都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沈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陈雨欣很懂得利用这一点？"
"刚开始的时候大概率是不会的，可是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林星澈的神情带着几分玩味，"她最会卖的就是这种人设——白天认真上学的好学生，晚上被迫在夜场卖笑的可怜人。男人嘛，看到这样的女孩，不就觉得自己特别了？"
沈放听着林星澈的话，若有所思。他认识林星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尖锐地评价这些事。她分析得太透彻了，透彻到近乎刻薄。但每一个字都说到了点子上。年纪轻轻仿佛看透了人生。
他仔细观察着林星澈说话时的表情。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语气里带着一种局外人的冷静和看客的兴味。这让沈放有些不安。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不应该对这些事这么了解，更不应该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说起人性时仿佛已经看透一切。从小在三教九流混迹的孩子，都是这样，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那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技巧，最后都变成了看透人心的本事。
"你倒是比我们这些当警察的还了解人性。"任莫言突然开口。
林星澈歪着头笑："那可不。我爸这店开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再说了……"她目光一闪，"在'天堂鸟'那会儿，光是看人眼色就够我练出一身本事了。"
沈放抬眼看她，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在人前人后切换自如。像是永远游刃有余，又像是永远带着面具。"说得倒像你很老练似的。"他轻声说。
林星澈耸耸肩："这年头，谁还天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