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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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韩宥就来了知青院，知青们早就习惯了他的到来，再也不会因为一大早在鸡圈里看见他而吓一大跳。
祝熙语洗漱的动作慢吞吞的，她昨晚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韩宥的侧脸，手腕痒得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爬。她探出头看了眼韩宥的打扮，果然，在重要些的场合里他都是一身军装。
但今天又有些不同，他穿着作战靴，裤脚扎在靴子里，衬得那双腿更加修长，比起平口鞋，多了几分不羁的野性。
祝熙语跟着换了搭配：白色尖领衬衫、红色呢子半裙、黑色大衣。她的头发因为昨晚洗过头后没及时散开微微卷着，搭配着这一身竟给她添了几分媚意，祝熙语便只擦了点雪花膏，任墨发散着。
其实现在街上散着头发的人并不太多，大多是辫成一股或者两股。但祝熙语先前是在首都厂区大院生活，下乡后又来到了生活水平还算不错的西岭公社，上韩村的领导班子也不兴搞“严防死守”那一套，对非原则问题很开放。
所以即使祝熙语的打扮在公社很是惹眼，却也不会生出什么麻烦，她便随着自己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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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早就替她干完了今日的活，祝熙语已经和梁迟做了交接，现在只需要负责好自己的值日就好。梁迟的工作目前是由她的小姑子负责的，她的公婆愿意为她们小两口承担在县城的房租，梁迟便选择了呆在丈夫身边。两人的合作画上了颇为圆满的句话，算是全部得偿所愿了。
祝熙语想着，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韩宥，他高大的背影比一边的树还要挺拔。他们今日约好一起出门，要去县里再采购一些后日婚礼要用的东西。
听见关门的声音，韩宥几乎是立马就回了头，他看起来很精神，甚至充斥着一种蓬发的少年意气。他被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的祝熙语闪了神，他不懂什么搭配，只觉得今天的她像是开始成熟的水蜜桃，只看着就让人喉咙发干，“早上好。”
祝熙语没敢和他对视，从昨天起他的眼神就像蕴着火一样，祝熙语只觉被他注视的地方立马就发起烫，“早上好。”
韩宥轻笑一声，示意祝熙语和他去堂屋，今日的早餐还是很丰盛，自从韩宥给她准备早餐以来，似乎每日都会有鸡蛋。今天是两个水煮蛋和一碗纯玉米磨的糊糊，祝熙语尝了一口，玉米的清甜一下就斥满了她的味蕾，没加任何东西的糊糊口感很是细腻。
韩宥拿起水煮蛋，三五下就剥掉了壳，见祝熙语满脸惊喜，“川省那边的做法，猜你会喜欢。”他通过这些日的投喂，已经大概掌握了祝熙语的偏好。
祝熙语将蛋黄取出来，很自然地把蛋白放进韩宥的手心，把蛋黄一口塞进嘴里，嚼细以后连喝了好几口玉米糊糊，才咽下去。韩宥觉得好笑，“怎么和小孩子喝药一样？”
祝熙语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这种完全熟透的蛋黄，我总觉得咽不下去，沾着喉咙。”她对韩宥越来越亲近，在首都这么多年，她从未给别人说过这个，也不会专门把蛋白剔出去，她如果这样做了乔淮娟绝对会四处宣传她遗传了黎家的资本主义作风。
韩宥将手心里的蛋白吃掉，又剥了一个蛋，自己就把蛋白摘了下来，“那以后我少煮一会儿，弄成溏心的。”
祝熙语很喜欢韩宥说以后，目前看来他每个关于以后的许诺都做到了，在这种前提下韩宥新的“以后”会让她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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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终于正大光明坐上了韩宥的后座，她左右望望，“青阳他们呢？”他们今日要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本是说好了韩峰和韩青阳也陪着一起去拿的。
韩宥的声音散在风里，“他说他们晚点过来。”祝熙语便明白了，这是在做贴心的好弟弟呢，给自己二哥腾空间。
见已经到了没什么人的大路上，祝熙语将握着座位下车杆的手挪到韩宥腰上。她其实早就想这样做了，韩宥的腰看起来很细，却又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其中蕴着的力量。她没忍住捏了捏，当然什么都没捏起来，韩宥的腰在她搭上来的一瞬就变得硬邦邦的。
韩宥自然感受到了祝熙语的动作，在她放上来的那一瞬，他差点急刹，此时也有些隐秘的痛苦。但他专门避开了这个话题，小猫好不容易伸出爪子，他怕把她吓回去。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却很好，祝熙语最后甚至靠着韩宥背上打起瞌睡，半梦半醒间彻底环抱住了韩宥的腰。车微微顿了一下，韩宥将手覆在了祝熙语交叠的手上，微凉的秋风里源源不断地传着热意给她。
韩宥心里的满足几乎快要溢出来，从初见时那句“我骑”的俏皮的防备，到现在依赖地靠在他背后，他屏息注视着祝熙语一步步的靠近，并为他们关系前进的每一寸欣喜。
见到路上人逐渐多了起来，韩宥叫醒了祝熙语，他不想祝熙语成为任何人的谈资。
“我们先去哪？”祝熙语揉揉眼睛，已经得到了答案，韩宥停在了照相馆门口。
“要去部队那边才能领证，咱们今天先拍照。”韩宥不着痕迹地抚顺祝熙语的长发，低声，“我在部队想你了也能看。”
祝熙语想起自己枕头下父母的那张合照，抿了下唇，早知要拍照，她应该和妈妈一样穿一身藕粉裙子的。
“没事儿，以后咱们没事就拍。”韩宥听见她无意识的嘟囔，虽不知为何她要穿藕粉色，摸了摸鼻子，“今天这样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祝熙语的情绪全消失了，睨了他一眼，谁要他喜欢。那眼神，含着羞意，藏着钩子，韩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跟上。
祝熙语已经对着店家准备的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刘海了，见他进来，示意他理理因为骑车皱了的上衣。
店家因为他们二人的好相貌兴奋极了，指挥着他们拍了好几个动作，还想通过免费的方式留下几张做广告。韩宥拒绝了，把每个动作都洗了一大一小两张，小的适合放在钱包随身带，大的可以装起来放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韩宥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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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照相馆里出来以后，韩宥又带着祝熙语去了趟裁缝店，这里有祝熙语专门为自己设计的婚服，韩宥没获得提前观看的荣幸。韩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便先带着祝熙语去了国营饭店。直到用完饭，韩峰兄弟俩都不见身影，此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将近一个半小时了。
韩宥有些担心，韩峰和韩青阳都是很稳妥的性子，答应的事一定会完成，他们一定是遇上了事。韩宥低头，“熙语，韩峰他们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了，我有些担心。”
祝熙语也很了解韩家这两兄弟，听见这话连忙说，“那我们先回去找他们，东西可以明天再来。”
韩宥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看了下时间，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别担心，他们俩一起不会出太大问题的。我们先去找我的战友，拜托他过去一趟。”
祝熙语有点奇怪，但还是顺从韩宥的意思陪他去了趟警察局，拜托韩宥的了一个战友沿着上韩村的方向查看过去。
从警局出来以后，韩宥骑得很着急，他在有人的街道一直是以慢为主，但现在，祝熙语看见他额头密密的汗，又看了眼停着几辆小巴士的空地，拿出手帕示意他擦擦汗，“怎么骑这样快？是要接谁吗？”
韩宥擦过汗，今天为了形象他穿了全套军装，此时就有些闷热。看见远处已露出一个小点的巴士，他伸手抚平祝熙语蹙着的眉头，“给你的惊喜。”
祝熙语此时已顾不上他了，她孩子气地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破旧巴士上走下来的两人。
“杨姨！冉冉！”确定自己没看错以后，祝熙语直接跑了过去，韩宥在后面笑着跟上她。
杨梅眼泪汪汪地接住了她，一个劲儿地摸她的脸，“瘦了，黑了。”
“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她明明一点没黑，还胖了！”从侧面伸出一只手，掐住祝熙语两颊的软肉晃了晃，是白着一张脸的任冉。
祝熙语又抱住了她，任她揉捏自己的脸，“冉冉，你也来了。”
听见祝熙语的哭腔，任冉打趣，“奇了怪了，你下乡了怎么不仅变漂亮了，还变成好哭鬼了。”这是实话，任冉一下就发现了祝熙语的变化，她变柔软了。
以前祝熙语很少会主动亲近别人，每次她挽上祝熙语手臂的那一瞬间都能感觉到她的僵硬。但现在，她看着祝熙语终于鼓起来的脸颊、眉目间的平和、亲昵的动作，收回了本来准备了好多日的下马威。
杨梅看着她们姐妹俩，心里都是欣慰。余光瞥见一个清峻挺拔的身影，她侧过脸擦擦眼泪，又拍了一下女儿，这才笑着转过身，“小韩。”
“杨姨，任同志。”韩宥始终带着笑意注视着祝熙语，见她们分开赶紧上前打招呼，微微弯着腰和杨梅握手，又笑着向打量他的任冉点头。
任冉用手肘碰碰祝熙语，凑到她耳边，“你可真厉害，在这山沟里还能挖出来这么个大帅哥。”祝熙语的脸一下就红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当着韩宥又哭又笑还把他给忘了。她刚抬眼想看一眼韩宥的反应，就和他包含着宠溺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一如既往的，像是整个世界她最宝贵的眼神。
杨梅观察着这对小年轻的眉眼官司，心里更加安稳了些。虽前些日子已经对韩家、韩宥有了不错的印象，但作为过来人，她觉得刚刚几分钟韩宥的表现就能抵过韩明德介绍的那些话。祝熙语这些年太孤独，她希望她未来的伴侣能让她依靠、给她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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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回到了国营饭店，杨梅和任冉一下火车就赶了过来，韩宥替她们点好了菜、倒好了茶，这才略带歉意地和杨梅说，“杨姨，今日我时间安排得有些问题，得先失陪一下。您和任同志在这儿用点东西，我去供销社拿些东西，咱们再一起回上韩村。”
杨梅看他一路上处事周全、言辞有礼，对祝熙语也是处处体贴，心里已经很满意了。她正好也想和祝熙语单独聊聊，便笑着点头，“小韩不用这样客气，你该怎样就怎样安排。”
韩宥刚走，任冉就不客气了，“快从实招来。”
祝熙语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那天电话里说的那些呀，韩家长辈介绍我们认识，我觉得他人很好很可靠，就应下了。”
杨梅看包厢门掩着，正色，“小语，我只问一件事。你同意这门婚事，有没有那次乔淮娟找到上韩村来的原因。”
祝熙语坐正，安静想了会儿，“有一点，但不是关乎答不答应，只是答应的早晚之差。”她压着害羞，“我们本来约定了我还要再考验考验他的，结果乔淮娟来了，我就提前答应了，不想他们用婚事制约我。”
她更小声了些，“也不想他为此苦恼。”她懂韩宥那日名不正言不顺，连想替她出气都没有立场的无奈和憋屈，更懂那日韩宥急匆匆冲进来、又一开始就用官位压乔淮娟他们时，他的担忧和心疼。她低头补充，“不过也就提前了一点，我本也打算过几日就答应他的。”
杨梅看她带着羞意的表情、含着娇意的话语，彻底放下了心，她很欣慰，“我原只知道韩家是很值得来往信赖的人家，庆幸没把你托付错人。但现在。”她用目光细细打量祝熙语，“小语，我觉得你下乡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你确实实现了你那日的话，从绝地里找到了新的出路。”
她哽咽，“今日我很开心，在看到你的瞬间。就像冉冉说的，你整个人都柔软了，这很好...”
祝熙语换到她那边环住她的肩膀，带着笑意，替她擦泪，“杨姨，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任冉赶紧打破这个氛围，她的鼻头明明也红红的，却做出一副拈酸的样子，“我就说吧，你们才是亲母女。我到底是在哪里捡的，我收拾收拾回去好了。”
杨梅的泪流不下去了，破涕而笑，“我也想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促狭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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