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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本是老天爷掷骰子。
譬如柳露桃针指了得,什么花样学不来。
也譬如她水墨丹青,甭管是写意还是工笔都是一窍不通。
还譬如,她不通,方闲庭通得很。
从前在侯府住时候,方闲庭每逢休沐酷爱一头扎在书房关起门作画,一画一整日,不许旁人打搅。
那时候柳露桃恪守高门大妇礼仪,从不擅自打搅官人,即便有话急说也是遣小厮通报传话,官人准了她再过去。
没成想,作画,作得什么画?
一笔一描,笔笔含情,恁工整的仕女图,画中仕女不是旁人,柳露桃把柜中藏着的画卷慢慢全部展开看,画上全是她。
放灯的,放风筝的,养花鸟的,踢五彩毽儿的,也有弹琵琶的,与人说笑的,一颦一笑,恍然如生。柳露桃瞧着,只觉着是年小时的自己透过竹纸冲她笑。
笑着笑着相顾失色,面面相觑。
观画中场景,决计不是依凭空想画来,是、是……柳露桃一缕心绪游丝一般无定,这是,方闲庭亲眼见过梳齐眉头发的她。
垂首看一眼先头第一幅开的,可不正与她梦境相合?年久的往事,谁能记得囫囵,她当是梦,或许并不是,是不是、那时对面楼上,她就是见过一落拓恣肆少年郎,不是旁人,就是方闲庭。
方闲庭,自来知道她是樊乐楼的琵琶女,是个假的忠勇伯小姐。
回过这个神儿,柳露桃倒抽一口冷气。
随即这团气卡在嗓子口,上不得、下不得,压着不教她喘气。
柳露桃瘫坐在地,周遭梦一般的水彩环着,把她眼也看花、头也看晕,若分一分神志追及根源,只如惊雷一般:打侯府出来到紫栏街前后,她实际从未向方闲庭说过一嘴从前做的活计,全凭柳青雪当日凝和宫殿上一句“卖唱的”。
只当是方闲庭问过柳青雪,却原来、却原来是旧相识。
对,对,他还知道青竹客!只如霜风雪暴,柳露桃心中既惊且凉,又拿不定,走到后边去问芳时。
仔仔细细问一遍,这一下没得辩驳,方闲庭早知道她的身份。
柳露桃回转书房酸枝架子后头,丫鬟小厮一概不许进来打搅,端米粥乳饼来也不吃,夜阑人静,心中犹自轰鸣不止,枯坐到天明。
次日清晨,柳露桃从方闲庭书房出来,浑似没事儿人。
到西厢匀面更衣,芳时问朝食物传甚么,她说胃口好着,想吃薯蓣粥儿。
又问昨夜里北边城墙那边上有无响动传来,芳时说没有,她还扬一个笑脸。
用罢饭,她还想着,是否找樊玉离,直问四年前的口信还作不作数,撇下侯府荣华抛闪去,正盘算,外头门上说宫里来人。
来的是一名姑姑,正是昨日慈居宫陪着在座屏后头看戏的那位,对柳露桃说:
“太后娘娘慈谕,官家身边缺个女官,请夫人去。”
官家?让柳露桃去给新君当御前女官?这可是个肥缺,算来是最亲近官家的人之一,太后怎说的,不得派她知心腹的人么?
她恭敬相问:“请教姑姑,太后娘娘旁的还有什么教导?”
那姑姑面上有些笑模样,不似昨日肃穆,道:
“官家记恩念旧,想着您从前金明池畔的救命之恩,前儿又见着您果敢护主,一心助沈太妃脱身,因料定您的忠心,钦点您来呢。”
原来是这样,亲儿子身边的人,太后自然要试一试,昨日里当面发落周氏,就是在试探柳露桃堪不堪用。
但凡昨日自己失态……
柳露桃深深吸一口气,不敢想,真乃步步惊心。
不过再惊心,也没有在方闲庭紧锁的柜子里看见自己的画像惊心。
好了,进宫总是名正言顺。
若说柳露桃心里究竟怎的,她也说不上。
眼瞧着方闲庭率兵就到汴京,里应外合把翰剌人打没,两人也可算久别重逢,可她,却一时并不想见他。
一鼓作气吞下封息丸稳住柳青雪的勇气,独卧西厢不成眠的相思梦,一宵去、百成空,俱不可寻。
柳露桃请姑姑堂上坐,自己到后边叫来芳时、莲儿几个,澹然道:
“我进宫去,不知几时家来。你几个留在侯府伏侍,或是谋旁的出路,随你们。”
几女皆惊,怎的一副诀别之态?
柳露桃却不许几人多问,只说让她几个把她私房银钱、妆奁看着分了,芳时问:
“娘子进宫,难道不拾掇包伏?再不济,几件衣物总也要带罢?”
“不带了。”柳露桃摆摆手,就要抬脚往外走。
“有一件儿,”芳时追着,“娘子素爱穿的,一件藕丝对衿衫子,去紫栏街时也带着的,也不带了?”
不带。
即便带什么,也不带这件。柳露桃一溜烟跟着姑姑进宫。
一路无事,领她录姓名牌子、量裁女官服制,柳露桃称谢,太后忙着不得空,她径自往大庆殿去陪伴圣驾。
到职上发觉,这差事总比陪伴太后凤驾松泛。
新帝登基,礼部给定的年号是振武两个字,足够威风凛凛,可再是威风,说破天振武帝也还只是个孩子,热突突父皇、兄弟都没了,剩他一人儿独坐高位,面对外族铁蹄兵临城下,有个不害怕的?
夜里歇宿要大伴在龙床边上守着,不然合不上眼。
这孩子,一个时辰里,召通传太监问十八遍斥候消息,太后说要他读书,他哪个读得进去?火急火燎只往东北边看。
汴京首当其冲正面应敌的就是北面与东面。
柳露桃一瞧,干脆陪着来到福宁殿最靠北的偏殿,登上二层,设好铺盖台案,鹤羽鎏金灯、垂恩香筒等一应物什也摆来,干脆陪他远眺。又取来他的功课,他看他的,她便在边上缓声念一念书。
振武皇帝站着没柳露桃腰带高,白稚稚的小脸儿,仰起头问她:
“你识字?”
柳露桃屈膝:“回官家,略识得些。”
这小郎,只顾仰脑袋瞧她,少一刻,转回头接茬盯着北方看去,口中道:“朕听他们说,你和庞母妃一般的出身。”
啊,是呀,都是樊乐楼出身,柳露桃正待答,听他道:“世人只当勾栏姐儿是洪水猛兽,倘若都如你和庞母妃一般,似乎倒也没那么可怕。”
噫。
是非对错,不是女官该教的,柳露桃心里门儿清,只笑道:
“这话官家只对奴婢说罢了,朝臣跟前可不兴说,要不的御史台诸大人非得上谏弹劾奴婢不可。”
说罢规规矩矩念书。
比及戴太后来看,十分满意,说官家身边有可意的人伺候她也放心。
她问柳露桃家中照料如何,柳露桃跪下磕头:“太后娘娘明鉴,当日殿中奴婢之言仍在,如今但愿长伴太后娘娘与官家左右,并不为宫外之事绊心。”
太后听见满意极了,说她识大体。
不过太后娘娘不是闲着无事来大庆殿缠舌,是有正事。
翰剌人马蹄渐近,号角声起,戴太后居然,居然不辞危险,要亲自带着官家登城楼、巡城门,此番就是来领人。
圣驾并着凤驾,打北面最西头卫州门,一步一步走到东面紧南边上善门,以示捍卫京师的决心。
一时军民振奋,平头百姓也忙着,往城墙上运粮递饭,不在话下。
自古来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人和这项先占着。
再说老天爷给面儿,两阵秋雨劈头盖脸,护龙河水势大涨,天时也有。
沈恩竹率守军预先布防完备,不仅各城门瓮城里埋的燃土,城北几十里起也埋上,地利又好了。
如此这般,翰剌人到兵临城下时,果然好似受过重创模样,一轮攻城散疏疏、软绵绵,不多时鸣金收兵,远远安营扎寨。
太后娘娘领着官家,愈发不肯下城楼,吃住都在城门营,誓要同守城将士同生死。
这些是深居宫中的柳露桃没亲眼看见的。
她也没看见,攻城战很快攻守换个儿,建州军赶来,翰剌人腹背受敌,吹灯拔蜡、秋风扫叶一般,死的死、降的降,长途奔袭把自家袭个底儿掉。
三日后,城外清理干净,方闲庭率建州军进城。
说这方闲庭,并没得着闲,他先到城门营给新帝和太后磕头,次后速即和沈恩竹合计,还要忙着清缴小股逃窜的翰剌人,休整不多时,还要忙着策应雁门关的守军。
间或一个档口,他快马跑到紫栏街,归心似箭,自知多待不得,心里只想着把他露儿搂在怀里抱一抱。
切说呢,还搂人呢,方闲庭一推门看见悬的白幡。
心头猛地一跳,他立时调转马头狂奔,一路奔到常山侯府,进府一眼在人堆儿里抓住芳时,问紫栏街怎的办丧事?你家娘子呢?芳时赶着道:
“不是不是,娘子人好着。”
人好着,人好着,还行,方闲庭又紧问人呢,芳时却不吭气,手遥遥一指宫中,摇摇头。
怎个意思?
芳时急得也要掉泪,说:“娘子有一日到郎君书房待一宿,隔日晨起神色就不好了。”
书房?书房!方闲庭胸口比方才瞧见紫栏街办丧事还蹿得厉害,两步冲到二道院,推开自己书房门。
香篆帘笼,笔洗扇坠,皆是旧日光景,唯独——
唯独酸枝子书架一角,几幅画散出来在地上。
方闲庭心道不好,一时竟然不敢去看,只在心中求告四方神佛别是他想的一般,转叫芳时去看,问画上是甚。
芳时走去看,并不解其意,照实答道:
“仿佛是娘子年小时候?”
方闲庭心中咯噔一声。
听芳时接着道:“错不了,梳齐眉头发,是娘子稍浅几岁时候……”
她再说什么,方闲庭没听见,打跑翰剌人的欣喜没维系一刻,满脑子嗡嗡作响,露儿,露儿。
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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