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孙大哥？你，你咋上山来了？”姜枣扒开人群，难以置信地看着浑身衣衫被荆棘刮破的孙卓。
“我说什么来着？都是回舟媳妇儿他们做生意招惹的这些人，才弄走仨，又来俩！”胡婶子翻着一双斗鸡眼儿，十分不客气地指着孙卓跟他身后的男人。
那个年约四五十的沉稳男人，长着一双铜铃大眼，皮肤黝黑，身体壮实，一看就是练家子，他看了胡婶子一眼，胡婶子只觉得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缩回人群。
“大家别怕，这是镇上最大的酒楼醉仙居负责采买的孙大哥，不是什么歹人。”姜枣耐心解释道。
孙卓从容地向人群作揖行礼“叨扰大家伙儿了，这是我岳丈，我们来找小枣妹子有些事儿，又怕山下的流民跟踪给大家伙添麻烦，不得已只能趁半夜上山，叨扰叨扰。”
人群里还有人嘀嘀咕咕，里正摆摆手“既然是来找回舟一家的，那大家伙人都散了吧，最近莫往镇上去，乱得很，别闹出人命。”
姜枣领着孙卓并他的岳丈朱魁往家去。
一路上，孙卓絮絮叨叨说了个大概，姜枣心中五味杂陈。
“我岳丈、小舅子都是走镖的，家中常年只有岳母在，其实镇上粮价才开始涨我就囤了不少粮食运到岳丈家藏起来了，那天你们把粮搁我家，你们前脚刚走，我岳丈、小舅子就回来了，催着我把一家老小送出城，当天我就在岳丈跟小舅子护送下，把我自己还没来得及运的粮食、你们放在我家的粮食，都运到岳丈家了.......”
听完，大家都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那些粮食可是够一家子吃上好几个月呢！
“真是谢谢你们爷俩儿，还特地跑这一趟。”江氏端来两碗疙瘩汤，孙卓跟岳丈也不客气，他们实在是饿狠了。
吃完饭，孙卓舒坦地叹息一声，转向沈忠堂“大叔，我这趟来呢，一则是通知你们去搬粮食，二则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岳丈家离镇上不远，光昨儿个已遭了两次贼，那些人为了粮食简直不要命，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一家老小来这里躲一阵子？”
众人面面相觑。
孙卓的岳丈朱魁见状忙道“放心，不给你们添麻烦，粮食我女婿已囤了不少，我们就在你家旁边搭个窝棚，我跟我儿都会些拳脚功夫，要是万一遇上歹人，还能照应一二。”
姜枣有些心动，沈忠堂却犯了难，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哇，得跟里正通通气。
孙卓沉吟一番诚恳地道“还得劳烦带咱去里正家一趟，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一家老小，一时半会儿也没地儿可去，他们现在都躲在岳丈家的废弃菜窖里，我左思右想，才出此下策......”
姜枣回想昨天遭遇，心知多耽误一分钟，都是对孙卓的折磨。
不管成不成，就冲着家家户户都缺粮的情形下，他还冒险帮着把粮食运出来并且大老远来知会他，这忙得忙。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里正家。”沈忠堂吸完最后一口旱烟，起身就朝外走。
“回舟媳妇儿，天黑了，你们就别出门儿了，在屋里等我们消息。”
下半夜，谁也没睡踏实。
村里偶然也有外来亲戚来此借住，再加上沈忠堂一直在旁边说好话，里正自然不会拒绝，再加上听朱魁说自己父子会些拳脚功夫，面上就更客气了。
第二日一大早，里正挨家挨户把这事儿一说，大家都争着让孙卓去自家借助——世道不太平的时候，有会拳脚的护着，多安心呐。
胡婶子格外积极“我家旁边那空地宽敞着呢，回舟家巴掌大块儿地，你们在那儿盖房，这一大家子能住得下？”
孙卓哭笑不得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吃完早饭，就让姜枣叫人跟他一起下山取粮食，顺带把家人接上山。
姜枣他们带着人下山拾掇好，再回村，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匆匆吃过晚饭，大家伙儿早累得人仰马翻，凑合着安歇了。
次日，孙卓一家就开始搭窝棚，这个季节地里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沈忠堂、沈衡、虎子一家也来帮忙，一时之间热火朝天。
人多好干活，不过短短三五日，孙卓家的窝棚就搭好了。
朱魁找到里正，两人合计着现在不太平，家家户户出两个青壮年劳动力，轮流巡逻。
村里人被上次的事儿吓到了，谁想自己家遭贼？是以都纷纷应和，连带着村里的狗都变得抢手起来。
前几日，受伤的旺旺才生了一窝狗崽子，这还没满月，就被人惦记上了，家家户户都想弄只狗子看门，不管能不能咬坏人，万一歹人上门叫几声有个动静也是好的。
姜枣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地里的庄稼越来越蔫巴，八成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倒是孙卓，仍不死心地开了一块荒地，找人要了菜种子撒下去，总不能见天在姜枣家菜园子拔菜吃吧？
“娘，看这光景，得早做打算。”姜枣瞅着满园子半死不活的菜发愁“这韭菜都割了吧，再长都黄了，割了做腌菜，黄瓜、南瓜、辣椒、茄子能做成菜干的都晒好，左右现在林子里还有野菜吃，能囤就多囤些。”
门前那条多年没干的河流，短短几日都快要露出河底了——这几日，村里很多人家的亲戚都逃难来到这里，人跟牲口吃喝要用水、浇菜浇庄稼要用水，太阳又大，能不干吗？
不过，河水干了也有个好处——方便捞鱼！
多年没干涸过的河，里头好东西可不少——鱼、虾、螃蟹、泥鳅，甚至还有老鳖。
大人孩子一大早就光着膀子、提着木桶，下河捞鱼，家家户户饭桌上都是鱼肉，就连桌子底下吃鱼骨头的狗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鱼腥味儿。
“嫂子，嫂子！快快快！有老鳖汤喝了！”阿岩、柳儿每天都能有意外收获。
姜枣忙着晒菜干、做腌菜，根本没功夫去捞鱼，阿岩、柳儿、李郎中、沈忠堂几个人一刻不闲，家里能装鱼的家伙什里都是满当当的鱼。
院子里的树上、晾衣杆子上、竹席上，摊晒着许多鱼虾干，幸好太阳足够大，不然早就臭了！
孙卓一家子入乡随俗，捞鱼、摘野菜、做菜干，小小的窝棚前也摆得忙当当的，很有生活气息。
他的一对儿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形？小人儿们对当下的困境也没有大人那般敏感，天天捞鱼捞得那叫一个开心，晒得跟黑炭似地，倒显得门牙白得发光。
沈家沟可从来没这样热闹多！不过人一多，矛盾也随之多了起来。
里正每天都疲于处理鸡毛蒜皮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快有大半个月再没遇上流民骚扰，大家都有些放松了警惕，哪怕朱魁苦口婆心，建议在进村的路上做一些陷阱、巡逻不要懈怠，大家伙儿也不以为然。
“有那把子力气，不如去山上多挖些野菜。”
“我估计那些流民都被官府抓起来了，要来早来了，我明儿偷偷下山去瞅瞅看。”
所谓乐极生悲，七月中旬的某天，姜枣带着阿岩、柳儿、李郎中、沈衡夫妻俩、虎子夫妻俩、孙卓一大家子上山采野菜，村里出了意外。
青天白日，一队蛮子直捣沈家沟，他们一行十五人训练有素，见粮便抢，如遇阻挠，提刀就砍，如同恶魔。
“不得了，出人命呐，有强盗！”村里一个妇人披散着头发狂奔，被后面追上来的蛮子一刀抹了脖子，血染红了路边的野花儿。
正在河里浇水的沈忠堂听见动静，撒丫子没命地往家跑，好在他们家距离村里其他人家有段距离，他一把扯起吓瘫在地的江氏，又将沈回舟背到背上，一刻不停地往林子里钻。
“粮食！粮食！”江氏集得直掉眼泪。
“娘，快走！命要紧！”沈回舟低吼一声，只恨自己废人一个，关键时刻拖了亲人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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