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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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爆发的声音让苏静挑起了眉，玉君子端正俊秀的眉眼间全是恐惧，那种恐惧带着一种稚嫩，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被她一览无余。
“别说了……对不起，我刚刚失去了理智……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主人……苏静，苏静，你不要抛弃我……”
他把脸放在了她的膝头，声音微弱颤抖，语气中的哀伤与恳求如细线缠绕人心头上，叫人不忍拒绝。
苏静垂首看着他，任他慌乱地道歉，却不发一语。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他的心情渐趋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心情灰恶无助到了极点时，一只手却落在了他的长发上。
他感到她的指尖温柔地梳理着他的长发，眼眶蓦地发热，更把脸埋得紧了，心口骤然舒了口气，有着绝望过后复返光明的偌大幸福感。
“我原谅你，玉君子，你……”苏静顿了片刻，斩断犹豫，语出决绝，“你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傀儡。”
“……第一个……”
“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她清凉的声音柔柔地说道，手指依然温柔梳理他的头发，如哄一个孩子，目光轻扫过对面毫无反应的几个傀儡们。
自然是不会有人关注她的反应的。
苏静闭了闭眼睛，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心脏怦怦跳，掌心里捏着冰冷的汗。
她没有御下的经验，更何况还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口蜜腹剑的下属。
但她给一点点地去学，去赌，去猜。
她本不想把被人硬喂到嘴边的棋子吃下，可她别无选择。
为了生存，为了回家。
回去，回到梦中也在渴盼的翡翠城中。
***
安抚好玉君子，又拿起一块丝帕递给十七，情况重回她的掌控之中，苏静图穷匕见，开始询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
“既然这座城堡认我为主，你们也以我为主，那么代表城主的印信在哪里？”
“十七不知。”
苏静问得直接，十七答得更直接，快得像是地面腾地把球弹回来砸她脸上一般。
她气势汹汹地转头看向玉君子。
玉君子往后仰了下，玉一样的容颜上浮现出苦笑，说道：“我沉睡两年，又怎会知道呢？”
说得好有道理。
苏静却不死心，犹自问道：“你与主人……”
“前主人。”玉君子耐心地纠正道。
苏静不耐地挥手：“与前主人朝夕相处、料理事务，难道不知道他一般会把印信放在哪里吗？”
玉君子摇头道：“他一直贴身携带，从不轻易放手，他如今人不在，更是极有可能带走了印信。”
不、是、吧！
虽然早就做好了无法轻易脱身的准备，苏静还是被这个最糟糕的情况打击到了。
见苏静颓然，玉君子轻轻地笑了，静声说道：“他从不信人，哪怕是他一手造出来的我们。正因如此，他才会丢弃得如此轻易吧。”
声音清冷，却似凌晨的雪花一般落寞。
她抬眸，视线在他身上飘过，并不接话，只是轻声说道：“玉君子，之后你带我在城堡里搜索一下，我不熟悉这里，全都要依靠你。”
玉君子眼眸倏然亮了起来，像是万古寒荒之中照入了一丝晨光，俊挺不似凡人的容颜上笑意漾了开来，如潺潺流水融化冰霜，只余融融。
苏静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轻轻咳了一声，面向十七。
“所以，十七，你们这两年时间里一点城主的消息都没有吗？”
十七摇了摇头，重复着他曾说过的话：“近卫队的职责只有守卫庐主与城堡，很少和外界接触。”
“不吃不喝，能守两年，真是了不起啊。”苏静带着讽刺地感叹道。
两年不提供物资依然不会哗变的军队简直是统治者梦寐以求的宝贝，也难怪战士傀儡一经问世，就受到各大城邦热烈追捧。
见十七歪了歪头，她笑着摇头，继续问道：“你们现在能自由活动，是因为有额外的玫瑰石储备吗？”
战士傀儡如果没有主人的灵魂契约支撑，作为体内能源的玫瑰石两三年就给一换，若能源用尽，它们将会彻底变回一块不能说不能动的普通石头。
与玉君子不同的是，他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玉石裂，如人死灯灭。
玫瑰石主要产自东北方的极寒之地，苏静虽然没有特意调查过，但聊想着这东西在别的地方稀奇，在寒荒庐应该不会。
然而，十七摇首，无波无澜地说道：“近卫队中还能活动的不剩一半，能量耗尽的队员都已报废。”
苏静怔了怔，问道：“玫瑰石的储备呢？”
“被优先用在了农务和交通的部队上。”
苏静皱紧眉头，试图从荒僻的记忆里挖掘出寒荒庐的处境。
确实，在寒荒庐拥有这个名字之前，这里天气恶劣，只是一片无人开垦的冻土，是各城邦的罪犯、□□的流放之地，被人称为垃圾城、蛮荒城，只有运气最差、人品最烂的人才会被丢弃在这里。
因天气原因，耕作窗口极短，大部分农作物都需要从别的城邦购买。
这激化了被流放的穷凶极恶之徒间的矛盾，拉帮结派、互相争夺，一切的血腥只是为了糊口。
直到寒荒庐庐主横空出世，带来了结合机械和傀儡的技术，这才解决了大部分食物危机。
如今城主不翼而飞，作为执事的高级傀儡全变回了石头，群龙无首的城邦为了拖延时间，在军事和民生中间选择后者，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这如果是一时之计倒也无妨，但这种僵硬的决策在城邦范围内持续两年，就会有别的危机喷涌而上。
苏静坐在这座肃静清冷的坚硬城堡里，却似嗅到了大海的潮湿味道。
海面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涛，稍有一丝血腥味，就会被嗅到的鲨鱼汹涌而上。
——苏静从来不相信联盟创造的所谓盛世和平，君不见短短二十几年，有多少联盟内的城邦消融在了这片汪洋大海里，滋养了富裕庞大的城邦们？
只是手段变得更文明，野蛮都穿上了衣服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匮乏？”
一旁的玉君子代而答道：“寒荒庐不是玫瑰石主要产地，雪地联邦才是。”
苏静眉头皱得更紧了，指节一敲桌面，觉得头痛。
雪地联邦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里真是地方不大，花样不少。
联盟到现在大小城邦有七八十个，因为大鱼吃小鱼，具体数字每年都在变动，她也记不清楚，联邦之外的漏网之鱼那就更是天知道了；
除了最大的四家以外，正常人都对别的城邦无甚兴趣，她能知道寒荒庐就不错了，她哪知道这些远在天边的小猫小狗。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知道有玫瑰石就可以了。
“那么，为什么不向雪地联邦购买呢？”她孜孜不倦地询问道。
正对着苏静的十七歪了歪头，眼神中是清澈的不解。
苏静默默地移开目光，看向玉君子。
玉君子显然已有答案，微笑着，眼神冷然：“我听十七说，’他’在走之前，带走了生产战斗傀儡的所有技术人员和机械设备……”
他看了眼十七，似乎是要再次证实消息。
十七木然。
玉君子无法，只能开口道：“十七，是这样吗？”
十七点头。
苏静抽了抽嘴角，不想多事，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玉君子估计也是如此想的，撇开目光，直接继续说道：“至少在两年前，寒荒庐是唯一一处可以大批量生产战斗傀儡的城邦，而玫瑰石自被’他’挖掘出来以后，就成了雪地联邦最大的经济来源。”
他说到这里，苏静也就明白了：“寒荒庐庐主毁掉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记恨上了寒荒庐？”
玉君子眼里闪过满足的笑意。
新的主人一点就透，不必多言语，他又多了一条喜欢的理由。
“还给找外面的人做印证，但是我料想是这样的。左右之前的战斗傀儡已经卖出去一大批，玫瑰石总有出口的方向，别的城邦即使现在用不到，也可以作为储备囤着，自然不需要仰仗寒荒庐一家。”
苏静心里一跳。
寒荒庐如何、傀儡如何，其实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哪怕没有印信，只要能够坐上通往南面的船，她就可以逃出这个地方了。
至于她离开以后，寒荒庐会怎么样，眼前的傀儡们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场景，就实在不是一个普通市民有能力关心的了。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尽量自然地问道：“要怎么联系外面的人？”
“飞鸽传信过去，两日内就能叫来人，只是……”
“什么？”苏静挑眉。
“需要以城主的名义。”玉君子为难地说道。
她咬牙。
这地方，城主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两年了谢谢。
“十七说过，你们高级傀儡是城堡的执事，享有部分管理之权的？”苏静指出。
“集于城堡里的汇报与任务，我们有一部分的决策权，但是这里绝大部分机构是直属于寒荒庐庐主的，各大领主们也是直接汇报给他的。”
玉君子顿了顿，对着不解的苏静细说内情。
原来寒荒庐虽然只有那位庐主赫赫有名，但他并未能够成为这里独一无二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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