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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背毛,脖颈和双翼遍布斑点的隼鹰在夜色中展翅高飞,如同一道耀眼的闪电一般冲入夜幕笼罩下的长公主府,随着一声嘹亮的尖啸,那隼鹰扑腾着翅膀落在俞言戴了护甲的手臂上。
布卡伸出腿,一个竹筒稳稳地绑在他腿上,俞言低声夸奖了这只骄傲的信差几句,就打开那信筒取出了里面的书信。
纸条上寥寥数句,却让俞言越看越皱眉。
她看完那信件,举着东张西望的布卡慢悠悠的在自家后院里散步。纸条上的信息让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雕已经在鹿城把陈祁祖宗十八代的户籍都挖的差不多了,却一点异样都发现不了,特别是那个小陈探花本人,除了他在十五岁那年曾失足落水过一次,自此就体质、性情皆大变,成了现在这般体弱多病却才华横溢的文官模样外,别的资料都正常跟大禹子民生活模板一样……
“太正常了才是不正常……就连考取功名的进度都跟大禹仕子们的平均入仕值相差无几,这很不科学好吧。”
按照资料所说,陈祁十六岁拜入萧老太傅门下,在鹿城随萧太傅学习五年,在萧太傅离开鹿城之前就已经是秀才身份,那为何一直拖到三年后才进一步才去考省试,拿下举人功名……
他当年绝对有那个能力能一举拿下乡试、省试,一路杀到禹京来才对啊……是什么原因止住了他的脚步……
会是萧太傅么?
不应该啊,老太傅一直都热衷于向朝中输入各种新鲜血液,对于捧新人入仕这件事可是足够热衷的。
那是为了什么……
而且他一开始是在内阁左相手下做事,按照一般的升迁程序,他应该是往内阁方向进阶才是,怎么会跑到户部去了。
“十五岁意外落水,被救后性情大变、疾病缠身……十六岁拜入萧谧太傅门下……”俞言一直喃喃自语着情报上的寥寥数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布卡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只傻头傻脑的白鸽,终于是心满意足地喷了口气,讨好的去蹭蹭俞言的脸颊。俞言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布卡油光水滑的羽毛,心里却思绪重重。
谷仓已经亲自去调查陈祁的那四个家仆了,目前的情报还不足以让他们抓住什么线索,一切只能慢慢来。但她最近最缺的就是时间——
“大姐姐!——煜哥哥要去国子监偷试卷了!!!你快来啊……呜!煜哥你放开我!!”
宇文蔚清脆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然后就是宇文煜冲过去捂她嘴的打闹声。
俞言头疼的看向不远处的书房,宇文煜、宇文豫、宇文蔚三兄妹,还有自家太子二弟和三弟俞辰全都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在后天考试前能记多少算多少……宇文煜那小犊子甚至起了偷试卷的歹意。
一屋子人打打闹闹,背策论的,试着把字写的能让人看懂的……这一代的禹国皇室子弟里,除了苦逼被抓壮丁的太子俞靖早早就参与政事外,全都是些舞刀弄枪四肢发达的子弟,连两个小的都能舞的一手好枪法,但却对于文政策文屁都不通……这也是为何萧老太傅两年前爽快退休对他们撒手不管的原因——萧老太傅原话:孺子不可教也,母猪亦可上树,庆字辈弟子无指望也。
……两年前还在沿海带兵打仗的俞言表示膝盖好疼。她是真的远在天边也横着中枪啊。
不管俞言有多无奈,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师门里辈分最大的宇文家世子宇文谦不在禹京,身为长姐的俞言就要担起管教弟妹的这个重担:
“你们这些小犊子给老子听好了!!谁他妈敢去偷试卷我现在就打断他的腿!!说到做到!!!!都给我滚去复习——!!!”
这群小鬼瞬间就怂了。
——
接下来的一整周,事情都正如陈祁所料一般,皇室子弟们在恨铁不成钢的萧老太傅特质戒尺下被打的满头包,国子监天天都鸡飞狗跳折腾个不停,饶是俞言有通天的本事也暂时分不出精力来追查陈祁的事情。陈祁抓住这一个礼拜的喘息时间,飞快地打扫干净了之前留下的所有他能想到的蛛丝马迹,鹰组查了整整一个礼拜,果然一无所获,只能夹着尾巴被宇文豫领着去俞言面前被喷一脸。
就在陈祁收拾完首尾病愈归朝的那天,国子监也传来皇室子弟们终于从萧太傅手下全数考完活着走出来的消息,于是休养了一个礼拜甚至面色都红润了一圈的陈祁和被戒尺和策文调、教了一个礼拜面色憔悴的俞言便再度在朝上相会了。
陈祁看着俞言上朝时脚步虚浮的模样,不自觉地低下头轻笑出声。俞言耳尖得很,一个白眼就甩过来,站在陈祁周围的几个文官一脸诧异连忙低下头退避开来,只有陈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拢着袖子站得笔直,目光无畏地与长公主对视着。
俞言喉头一哽,一句‘我操’差点在朝堂上脱口而出,幸好旁边的右相又是机智的一脚踢过去,直把她踢得一个踉跄,这才避免了虎视眈眈在一旁的萧太傅一戒尺抽下来的惨剧。
陈祁看长公主吃瘪,又是背过脸笑到肩膀都在抽抽。俞言无奈,只能眼不见为净地掉开头。
户部尚书史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的互动,直到长公主回过头去再也不看陈祁这边,他才战战兢兢地说道:“……小陈啊,你近来……性格开朗了不少嘛。”
连长公主的脸都敢驳……到底也是年轻气盛有胆识啊少年仔。
陈祁一听,没有注重到史云的另一层意思,反而被字面含义一惊,心里面一下子敲响了警钟。
他连忙低头,回到:“是在下鲁莽了。”
史云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用看勇士一样的眼神盯了他两眼,便慢吞吞的转过身去继续和其他几位同僚搭话了。
陈祁拢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紧握得泛白。
史云的话忽然就提醒了他——他自从和长公主交锋以来,情绪波动越来越大,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丰富,单就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就涌上来过好几次……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虽然致力于在大禹朝政中打造‘率性直接,衷心为国,敢说敢做’的年轻官员形象,但毕竟这只是个幌子,如果他的本心都受到影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陈祁的心情早已不复刚才的轻松快意,面上的表情渐渐蒙上那张他惯用的温润面具,眼中的沉重却逐渐沉淀下来,直到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在那双枯井般的双眼里,他整个人又回到了大禹朝中的那个惊才绝艳却体弱多病的高调才子的形象。
俞言正在跟左相佟卓祎搭话,两人说着说着,俞言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向陈祁飘去,一眼就看到了陈祁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最终归于寂静,面上带上客套的微笑的样子。
俞言一皱眉,感觉哪里不太对。
那丫的突然心情不好了?
情况也没容她细想,随着宦官的传唱声响彻金銮殿,皇帝和太子来了。所有人自觉地归队,整齐划一地俯身下拜山呼万岁,俞言意思意思地拱手行了个礼,一边拿眼神挤兑着满脸倦容的太子。太子恶劣地甩她个白眼。
随着天子的驾临,早朝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开始了。先是今日的工汇报和议事主题,哪里要拨钱哪里要修河堤,哪家军队缺粮少银之类的,林林总总就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所有人的事都完的差不多了,终于轮到皇帝笑眯眯地说他的事了:
“诸位爱卿,时已至深秋,你们看,这可不是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猎之时嘛!”
哦,秋猎啊。
俞言兴致缺缺地看着一说起秋猎就双眼放光的龙椅上的父子两,懒洋洋的拢着袖子窝在椅子上,没打算插话。
她对打猎那种男人的热血运动没太大的兴趣,而且她喜欢驯养动物,在她的认知里,野生的动物要么就驯下来自己养着,要么就让他无忧无虑地在原野山林间生活着,又不缺这么几口粮食,何苦一到秋天就把漫山遍野的动物们折腾的天翻地覆。然而打猎一向都是男人们的人生追求,她不喜欢不代表尚武的禹国皇室和满朝武将不喜欢,于是就秋猎这个话题,武将阵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堆热血沸腾的汉子们和皇帝一人一句就说个没完了,文官里也有跃跃欲试的,朝堂上一时间讨论得热火朝天。
俞言没去插嘴,也没泼冷水,难得她那整天懒得没骨头的太子二弟对一件事表现出极大地热情,还有她老爹那身老骨头天天养尊处优的,让他两出去溜达两圈跑跑马射射箭也挺好。
满朝文武讨论了一大堆,终于敲定了五日之后集体出发前往离禹京不远的骁骑营猎场围猎。骁骑营驻扎在禹京郊外的平原上,因为是长公主的私军,所以俞言自统领骁骑营来没少在驻地花功夫,骁骑营练武场后面整个山头都是俞言围起来练骑射和布阵的猎场,那里的动物到了秋天早就吃得肥油满肚为漫长的冬天做准备,此时去围猎正是一个好时机。俞言当即就被拉出来但仍保卫方面的总指挥。既然是在她长公主手下的骁骑营驻地里落脚,那她这个当老大自然就要带着她那三千精兵负责保护皇室和诸位参与围猎的人员的安保了,俞言爽快地应了下来,没有过多干涉皇帝的决定。
皇帝:“那我们落脚的帐篷还有护卫安排啥的就你去安排了,五日后,我们围猎队伍就从禹京启程,你够时间准备么?”
俞言一晒:“嗨,多大事儿,只要父皇和各位随猎的大人们不嫌弃骁骑营条件简陋,分分钟都能在猎场落脚,放心,这事情我亲自办,保妥。”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待会我让俞靖去统计人数报名单给你,你有没有什么朋友想邀请的,一并带上吧,人多也热闹。”
俞言笑了笑,刚想回绝:“哎哟可算了吧,我那些个狐朋狗友这不都在朝堂上了吗,我回头通知一声小煜儿就是了,别的人也没……”
不,等等。
俞言突然灵光一闪。
“没……诶~还真别说~我回来这几天倒是交了个新朋友~他身体不太好,也许喊上他一起去打猎,骑骑马散散心,病情也许能好点呢~”
满朝文武一听‘身体不好’这个关键词,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低着头排在文官队列末端的那个高瘦年轻文官。
皇帝没看到身旁太子解恨的眼神,一听爱女交了新朋友,倒是开心得很:“哦!交到新朋友啦!那行啊,你喊上他,大家一起跑跑马,身体都是锻炼出来的嘛。所以你要带上谁啊?”
陈祁顶着文武百官同情的眼神,面不改色。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用力握紧。
俞言开朗一笑,转头看向站在末端的陈祁,吐字清晰道:
“那当然是我敬爱的二、师、兄,小陈大人了。”
萧太傅眉头一挑,抬起手中的戒尺就要揍,俞言连忙连珠炮似得说道:“我也是问过御医的啊人家刘御医都说了师兄这是体弱需要多去走走运动运动增强体质嘛!!!先生你别啊!!!”
萧太傅一顿,慢慢放下了戒尺,缕着胡须仔细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刘御医都发话了,那你可得仔细照顾着你师兄,稍有闪失我拿你是问!明白没!”
俞言苦逼地赔笑:“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我们小辈们绝对照顾好亲传师兄!少一根头发你只管揍我!”
萧太傅这才施施然地回到队列里,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俞言在心里大叹差别待遇啊。
陈祁:“……”
于是,在几个大佬们的点头下,根本没人去问陈祁的意见,这个体弱的小陈探花就被打包写上了围猎的随行名册里……
直到下了朝,皇帝带着太子离开了金銮殿,文武百官都渐渐散去,陈祁任然站在同一个地方,没有动。他知道那个长公主肯定还有话跟他说,索性就留了下来,省得她回头又翻他家墙头。
果然,人群散去后,俞言这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停在他两步远的地方。
俞言:“要去围猎了,开心么?师——兄~”
陈祁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恭敬地低下了头:“回长公主,臣体弱多病,随行围猎想必会让大家有所不尽兴,长公主仁德,不介怀臣这副破身体,热情相邀,臣倍感宽慰,自然是开心的。”
俞言皱起眉,颇不适应陈祁又重新捡起来的官腔。
搞什么啊,昨天在他家院子里他也没再用这种调调跟她说话啊,怎么一个礼拜下来又回去了。
俞言心里浮起来一丝郁闷,但也没表现在脸上。
俞言:“……你需要些什么只管跟我开口,先生交代了我要好生照顾你,我自然会尽我所能保证你的安全。”
陈祁客气地一拱手,轻笑道:“请长公主殿无需挂念,臣的病已然大好,家中家仆自会准备好必要的物件,倒不用劳烦长公主如此关照的。长公主这份关爱,臣心领了,在此先谢过长公主。”
说着就要下拜。
俞言都被他这一套一套的官腔给整愣了,见他踉跄着身体就要拜下去,连忙伸手把人扶住!
“诶!你别……”
她滴乖乖,要是让萧太傅知道她以身份受同门师兄跪拜,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而且这人是傻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差,站了这么久突然这一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怪谁……
俞言扶住正在下拜的陈祁,两人以一个半蹲的奇怪姿势纠缠在一起,俞言的手握住陈祁手臂时陈祁不自觉地一惊,下意识就挣脱了她的手。
俞言:“啊……”
陈祁:“……”
两人尴尬地站在金銮殿上,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来。
陈祁抱着手臂,懊恼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恭敬地一拱手,告罪道:“臣失礼了,请长公主殿下恕罪……臣今日已颇感疲倦,还请长公主见谅,臣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俞言诧异地看着那个瘦高的背影低着头匆匆离去,一头雾水。
她,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么?
为什么那个嚣张至极的陈祁竟然落荒而逃……
咦?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
俞言疑惑地皱着眉,静静地看着那个身着青松官服的高瘦文官慢慢走远,直到消失在宫门之后,这才一脸懵逼地抬脚离开了。
那家伙,搞什么啊。
俞言在心中茫然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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