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四十二场梦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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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少年没想到自己手里的枪一转眼就会被一个穿着漂亮小裙子脚踩高跟鞋的姑娘夺走，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本能地举起了手，等塔迪斯调侃完道林之后，才一脸愤恨地说：

“既然如此，你就杀了我吧，我不会向你这样整天纸醉金迷的小姐求情，只为在这样的世界苟活。”

詹姆斯头一横，放下双手，大有一副士可杀不可辱宁死不屈高风亮节的烈士既视感，看得塔迪斯一愣一愣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

塔迪斯不怒反笑，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冷血无情反社会？

“为了你那所谓的上层人士的颜面，难道你不会吗？”

詹姆斯反问。

塔迪斯倒是明白了，原来这孩子不仅和负心汉道林有仇，还特别仇富。不过她也理解他的偏见和愤慨，毕竟某些时候她也会对公司里那些富得流油鼻孔朝天的大佬们咬牙切齿。

“……你确实应该杀了他。”

她身后的道林突然开了口，在这一瞬间他的声音变得非常蛊惑，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低沉腔调，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勾引，“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如果你放过他，他就会缩回阴暗角落，偷偷地注视我们，等待新的时机，就像现在这样。他会杀死我，然后，为了灭口，他也会杀死你。”

“我亲爱的塔迪斯啊，看看你，你现在是多么的年轻美丽，你的肌肤是由牛奶制成，你的双眼是由繁星点缀，你的红唇仿若花瓣，你的长发堪比神秘东方的上等丝绸，你就是上帝的宠儿，连天使都自愧不如。你还有大把的青春等待你去享乐，如果就这样让一个阴沟里的老鼠终结，你的青春和美貌都将不复存在，想想看，你会丧失多少乐趣……”

道林慢慢上前走到塔迪斯身后，仿佛将她拥入怀中一般，抬起双手，轻轻覆盖上她握着枪的手臂。塔迪斯不得不承认道林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他能勾起人心底的黑暗与欲望，让人和他一起堕落。

她能看到对面詹姆斯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惊惧交加的愤恨，这让她确定此刻道林的表情不是狰狞可怖就是带着邪念的丰富多彩。他撕下他虚伪的面具，企图借塔迪斯之手除掉对他有威胁的人。

虽然之前还稍稍有点良知地懂得挡枪……不过这孩子说到底还是坏掉了呀，如果她意志不坚定一点，恐怕还真的会被他所迷惑。所以，他这种非常具有“说服力”的能力，就是让博士感兴趣的地方吗？

塔迪斯的沉默让道林误以为自己诱导成功，他慢慢握住塔迪斯的手，将她手中的枪缓缓移动到詹姆斯的心脏部位，然后低下头，他的唇几乎要碰上塔迪斯的耳廓：“动手吧，这里没有人，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噢！”

道林跛着左脚吃痛地后退一步——塔迪斯居然在刚才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高跟鞋后跟“吻上”他意大利定制皮鞋鞋面！“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淑女……”他气急败坏地抱怨着，狠狠瞪了塔迪斯一眼。

“那我也从没见过你这样太过贴近一位女士的绅士。”

塔迪斯撇撇嘴，手指一转收回了那把枪，然后直接在詹姆斯少年的眼皮底下随手将那结构简单的□□拆成零件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杀你。”

“什么？”

詹姆斯本能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回来报复你们？”

道林听了立刻说：“看，他就是有这种想法，而你居然还对他心怀怜悯，你的怜悯用错地方了！”

而塔迪斯压根没打算搭理这位脸白心黑的美男子，她对詹姆斯耸了耸肩：“我当然有这种担忧，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怎么解决，伦敦不大，我可以找到你，明天一早我就命人将你送去印度。”

说罢，看着完全傻了的詹姆斯，塔迪斯抱着胸微微抬起下巴，极其欠抽地微微一笑：“抱歉呀，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

最后，詹姆斯抱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刚走了一两步，又被那位泰姆家千金叫住，他还以为她反悔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只是想问他，他到底对这辆车做了什么手脚。

“……我也不太懂，我只是剪断了某根电线……”詹姆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塔迪斯摆摆手，示意詹姆斯可以离开，然后自顾自走到车前，打开引擎盖，对一旁瞪着她的道林说，“格雷先生，你有火吗？”

现在的伦敦可比不上灯火通明的二十一世纪，煤油路灯那点微弱的光根本不顶用，打开引擎盖后全都是黑乎乎的一团。塔迪斯这个名媛淑女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火柴，但道林这个老烟枪就说不定了。

“在继空手夺枪，快速拆枪之后，我没想到泰姆小姐还会修车啊。”

大概是暴露了本性撕破了脸皮，道林也不再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虚伪绅士嘴脸，他恶劣地对塔迪斯冷嘲热讽。也许在他眼里塔迪斯和他一样是个喜欢虚伪伪善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淑女，实际上言行粗鲁还有点暴力。

自从在他面前空手夺枪之后塔迪斯也没想再伪装什么，她直接扔给他一个白眼：“你行你上啊，我就在旁边看着，或者你更喜欢大晚上吹着冷风，‘在星空下漫步’。”

塔迪斯模仿着道林之前的语气，无比揶揄道，直接把某人怼得说不出话。他只能不耐烦地掏出火柴站在车旁给塔迪斯照明。可惜火柴太过短小，不到一会儿就会烧得精光，他只好不断地划开一根又一根，而且汽车引擎盖里的味道真的不敢恭维，这让道林怀念起小姐们的香水。

泰姆小姐身上也有香水味，但那种香水味很淡很淡，和其他女士们浓烈的熏香气息完全不同，只有挨近了才能嗅到那种若有若无清爽娇柔的清香。

道林又突然不怎么怀念香水了。

塔迪斯很快便找到问题出在了哪，她修好了车，让道林去试试能不能发动引擎。

道林坐上了车，引擎盖还没有合上，从他这个角度根本无法看到引擎盖后方的塔迪斯。他想了想，发动了引擎，直接踩下油门，车往前窜了一步，他又踩下了刹车，因为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车撞上人之后的阻力感。

道林转过头，发现塔迪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一边，他开着车往前走了一小步，正好让车门与塔迪斯对齐。看见了她，道林的表情不太好，但是塔迪斯却笑了，那笑容真的挺配她名媛身份，不过在道林眼中那就是一种嚣张的炫耀和嘲讽，看得他简直脸都要气绿了。

好气哦，居然没能撞死她，委屈。

“我只是试试看，没想到你还真有那种想法。”

塔迪斯用着一种仿佛自己猜对中了头彩的语气说，在道林警告的眼神注视下，若无其事地一手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走吧，你之前不是说要把我送回家吗？还是说身为一位体面绅士的你，想让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救了你的命还帮你送走威胁，又顺便帮你修了车的柔弱淑女，在这么危险寒冷的深夜，独自一人漫步在星空下，步行回家吗？”

够了，漫步星空下这个梗你他妈还要玩多久！

“放心吧，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在外人面前诋毁你，不过你的名声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塔迪斯摸着下巴回忆着宴会上那些女士们的八卦，“酗酒、妓/院、贼窝、鸦/片？”

“……这只是享受生活，而他们不会明白。”

沉默片刻，道林对塔迪斯说出来的那几个词语嗤之以鼻。

纵情享乐，挥霍无度，放浪形骸，外表来看道林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男子，然而传闻中他远远不止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看上去却健康年轻如初？

道林将塔迪斯送回了她的家，这一路上他没有做出其他的试图杀人灭口的尝试。老实说塔迪斯其实并不在意道林对她一闪而过的杀心，也没有对对方之前企图撞死她的行为产生任何愤怒，她的心境和理智早已超脱普通的愤怒之外。

她在詹姆斯的枪口下保下他仅仅是因为博士，而之后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对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男人的好奇和探究。唐人街里的那群东方神棍们总说相由心生，但这个道林，永远都是这张纯洁完美的脸蛋。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一个上流社会糜烂生活的产物，博士为什么关注他？

道林将车停在泰姆家门外，在仆人出来以前，塔迪斯自己走下车，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微微弯下腰，探头看着不想再保持着自己绅士风度的道林，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向道林示意。

道林微微皱眉，疑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个早已干涸的东西变成粉末粘在他的手指上，他低头一看，直接变了脸色。

那是鲜血干涸之后的痕迹。

他的脸上本该有伤，应该是被詹姆斯走火的那一枪擦到，但是那个时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他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在意。

此刻，他的右脸光滑如初，除了干涸之后的血迹，没有任何伤口。

“砰”的一声摔门声唤醒了道林。

他近乎阴暗和惶恐地抬起头看向塔迪斯，然而塔迪斯却头也不回地走向向她迎来的仆人。

她发现了吗？道林颓然地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前方，回想起刚才塔迪斯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想，她一定知道了，她知道了他最肮脏，最黑暗，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