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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仪陪姚芸站在门外,两人在这沉默着站了很久,像是感觉不到此处的阴冷。
过程中,阿仪看见了很多位路过的灵魂,他们甚至也发觉到了她的存在,伫足了一会,打量了一会,最后见阿仪不理他们,又离开。
阿仪只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两人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来驱赶,直到姚芸男朋友察觉到不对劲,匆忙赶来太平间寻找两人。
阿仪回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回去后,她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兜兜转转,回了宿舍。
宿舍并没有那么吓人,如果是以前,阿仪只会离它远远的。可现在,即便床上依旧糟乱,即便王转将人抬走的时候并没有一同带走男人的外套,阿仪依旧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王转离开时只背走了男人,房间仍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阿仪进去后,站在房间里,借着黑暗,暗自感受着屋内沉闷的气息。她走到小晴和田鑫强离开的那张床边,坐下。
不开灯,在深夜的房间,听着北风的呼啸,坐在这里,感受生命的消逝,感受朋友的远离,感受自己存在的意义。
感受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思考该怎么为离去的朋友举办一个深刻的告别会,还是怎么告诉周良秦姨死去的消息。
......
周良坐在宿舍的板凳上,安静地看着对面床上坐着的阿仪。看着她进门,看着她关门,看着她沉默,看着她坐下。
但凡阿仪回来的时候能开一下灯,她都能注意到他。
但她没有。自她回来后,她就沉默地坐到了那张脏乱的床上。
在这无边昏夜中,周良看着对面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人,没有出声打扰她。
中午在道观的时候,周良没有跟着众人的安排行动。所有人都在殿前拿遗嘱,只有他,看了一眼广场上慌张的阿仪和众人后,独自去了道长停灵的房间。
他仍旧耿耿于怀,仍旧参不破道长的那句话。他去到停灵房,此时,道长的棺材已经被封上,周良见他的最后一面,也不过就在那方茅草庙里,仍旧那句话——
你输了。
周良在房间里转了很久,从被堆满杂物的炕头,到整齐摆放祭品的桌面,从大到小的地方,他都一一搜寻过。他试图寻找出道长这样告诉他的理由,可翻找一歇后,他又知道这样只是徒劳无功。看着这个狭小的房间,他知道,哪怕他把道观翻个底朝天,他想找的答案也不会在这里。
周良知道自己最终能找到答案。
它在他心里,在他命运里。他只是不愿......他不愿就这么坐以待毙,无力地等待道长口中的输赢主动找上自己。
男人独自在道长房间坐了很久。坐到众人进门抬走棺材,坐到一阵悲泣的唢呐声逐渐远离,坐到夕阳穿透自己的身体。周良回过神,走出房间。出门前,他久久凝望墙壁上,壁龛中,道长的那方牌位。
这一眼,真的是最后一眼。周良转过身,恭敬地向道长鞠了一躬。
***
可即便是在屋里找了一圈,周良没看见的,是正前方道长牌位的下方,垫着的那方红色布巾。
***
出门后,周良在四周转了一圈,他本想在观里找阿仪,但走到三清殿内,听到余心和老头的谈话,他才得知下午发生了什么。
惊讶的不止有他,还有余心。
自道长仙逝后,一切仿佛都被加快。余心看着进门的周良,收敛下心中的疑思,她尽可能问了刘老头更多问题,以便让周良更清楚刚才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三清殿内,两人谈论到最后,余心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周良跑远。
她表情黯淡的看着跑出视线的男人,心里开始理解师父当初对她三缄其口的原因。
其实,有些事也并没有必要一定要问出个答案不是吗?比如周良为什么没被师傅送回去,比如田鑫强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
答案往往不尽如人意,而她也没必要继续刨根问底。
……
周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殡仪馆,等他走进馆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进来后就直奔阿仪的宿舍而去。
宿舍里没有阿仪,只有为田鑫强整理仪容仪表的王转。
王转正帮男人整理着衣服,背后一阵阴冷之后,他看见了身后的周良。男人嘴里喘着粗气,默不作声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王转没说话,转过身,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事。
周良也没说话,默默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周良中途离开宿舍,他跑遍殡仪馆的每个角落,没有找到阿仪。再等他回来后,王转也已经带着男人离开了这里。
而他,回来后,坐到宿舍的凳子上,一直不曾有过动作,直到凌晨,阿仪回来。
周良望着对面的女人,看她靠到墙壁旁,慢慢垂下脑袋,眼睛却始终睁着。
周良眼一闭,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在这无边黑暗中,周良站起身,走出去。
他不知道去哪,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呆在房间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仪痛苦。
周良下了楼,他慢慢走出宿舍楼,走到楼下的空地上。看着面前这一大片空地,周良双手插兜,慢慢走到中央。男人一步步挪着脚,像阿仪教给他的一样,不停在中央转着圈打转。
如果这样可以做一个结界的话,周良希望里面可以锁满阿仪的忧心事。
就这样,一直被困在里面。
男人就这么一直在原地打着圈,从小圆到大圆,从椭圆到正圆,他的脚步越走越大,直到一片片冰冷落下。
周良停下脚,他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水迹,再抬起头——
天空中纷扬飘下白色。杂乱,飞舞,在昏黄路灯的映衬下,周良抬起手,妄图接下一两片。而白色穿过,一切只是徒劳。男人抬头,望着漫天的白霜,又望向阿仪宿舍的方向,
下雪了,你看见了吗?阿仪。
冬天来了。
周良在楼下走了一晚上,阿仪坐在床上睁了一晚上的眼睛。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光线照进房间,阿仪眯上眼,伸手遮住刺眼的光线。
周良进门的时候,阿仪已经简单洗漱了一下。她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现在这糟心样,她用凉水抚上脸,整个人清醒了很多,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周良已经站在房间里等着她。
阿仪手里拿着洗脸巾,看到外面的人,她打起精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你来了。”
周良看着阿仪一双通红的眼,以及眼下的乌青,他没有多说什么,
“嗯,来了。”
阿仪拿着纸巾,敷上脸:“等一下,我先把脸上的水擦干净。”
周良看她满脸都是水,鬓角还挂着几滴水珠,他慢慢上前,靠近她,伸手试图擦干。
阿仪将脸上的纸巾拿下来的时候,周良就在她眼前。
眼前,很靠近的眼前。甚至男人再移动一步,阿仪能察觉到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呼吸。
她抬头,和男人对视。
周良温柔看着她,他一只手轻抚阿仪的长发,好像他真的能触碰到她一样。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阿仪嘴角一扯,眼睛干涩。“嗯。”
周良两只手捧住阿仪的脑袋,定定盯着她。
阿仪看着男人,感受着他虚空的双手,这一刻,她好像能感受到他。感受到他温暖的大手,感受到他真挚的情爱。
阿仪闭上眼,歪着头,她将自己的脸轻轻放到男人手上,
“我一直在等你。”
等了你一个晚上,等你清晨的再次到来。
周良看着阿仪的动作,他没忍住将嘴唇凑上阿仪的额头,
“嗯,我来了。”
阿仪闭着眼,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周良见阿仪一直闭着眼,不肯看他,他直起脑袋,也不催促。他认真观察着她雪白的脸颊,上面绒毛遍布,看起来像个洋娃娃,再看眼睛,薄薄的眼皮之上,青色红色的血管遍布,女人的眼珠在这浅浅的一层之下不住转动。周良知道她现在很难受。
“阿仪。”
阿仪闭着眼,一声答应:“嗯?”
周良看着她,说:“下雪了。”
阿仪睁开眼,她撞进男人眼里,“什么?”
“下雪了。”
“什么时候?”
“昨晚上。”
阿仪直起脑袋,她侧过身,路过周良,走到窗边。
阿仪没有拉开窗,她就着玻璃,看向窗外。楼底下,地上,路灯,灌木丛中,四处都积了薄薄一层雪。四处都有结伴的人玩雪,大家有的刮下树叶上的残雪捏雪人,有的捡起地上雪相互玩闹。
阳光反射到一片雪白中,亮的晃眼。
雪,这是阿仪来这以后,看到的第一场雪。阿仪一只手搭在窗户上,冰冷的玻璃使得她全身一个战栗,但是她没有放下来。
阿仪在玻璃上描绘着楼下的一切,周良站在身后,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直到阿仪手冻僵了,她看够了。
阿仪垂下手,她背对着周良,不敢直视他,她深呼吸两口,嘴里动了又动,
“周良。”
男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
“嗯。”
阿仪闭上眼,喉咙里艰难发出声音,
“秦姨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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