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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紧护怀中的平安,他双脚紧贴斜坡,试图增加一点摩擦力,但坡度太陡,重力太大,最终,他和平安纠缠着滚下去。
周良落地一瞬间,失去意识。
......
周良再一次醒来时,平安仍旧躺在他怀里。他稍稍动了动身体,撕裂般疼痛向他袭来。
这不是梦,他的确入了这密林,遭遇追杀。
周良停下动作,回忆脑中记忆。昏迷前,他不知踩到何物,一个不注意,连人带狗一起摔了下来。周良抬头,向上望去;陡峭的山壁,上面泥土碎石遍布,山壁旁,偶尔隔一段距离生长出隔绝的植物。明明是秋季,但枝繁叶茂,这树叶正好遮挡住了上方的视线。怪不得他会掉下来。
周良定定神,他轻拍怀中的平安。平安动了两下,又沉沉睡去。周良伸手检查平安的四肢、头颈,还好,没有骨折,大概只是累了,打不起精神。
周良保持着姿势,坐了不知多久。他想起身,但疼痛的双腿阻挡他的步伐。他只好就这么靠在峭壁旁,静静祈祷自己恢复体力。突然,周良想起,刚刚摔下来时,他明显听到背包落地的声音——
包里有充饥的食物,和一些简单的药品,周良想起这个,抬眼四处寻找掉落的背包。
放下平安,周良脱下身上黑色的防水衣搭在它身上。男人忍着针刺般的疼痛,翻身爬向四周。周良觉得自己的一条腿大概是断了,左小腿处,一动,他明显能感受到钻心的撕裂感。可他不能停,找不到背包,他俩都得死在这。
周良紧咬牙齿,身体匍匐,仅凭一双手拖动全身。
背包落在离他不远处的草丛里,夹在石头缝中。周良爬过去时,全身已经汗湿透。他双手并用,勉强勾到绳带,将包用力扯到了自己身旁。
背包滚过来后,周良松下一口气。他四肢大张,就这么仰面朝上,躺在地上歇息。
额头汗珠滑落,周良伸手一擦,一抹鲜血浮现手背。
这哪是汗,是血。
周良深吸一口气,将手拿开,睁眼看向早已阴沉下来的天空。这个地方足够隐蔽,暂时不用担心男人会追到这里来,当下之急是他们怎么离开这里。周良想起自己沿路做的那些标记,明确,显眼,自己能轻易找到......他不保证那个男人不会寻着自己的记号找到护林站。
那个男人......周良又回想起他的面容。
男人不高,穿一身肮脏迷彩服,脚踩一双沉重的黑色皮靴。从他和周良过的这几招看来,男人大概从事过需要看护的职业,他身强体壮,挨得住那一闷棍,并且事后还能自由活动,像个不要命的怪物。
周良不知道男人在山上呆了多长时间,但从男人根根分明的油腻头发来看,最少也有一周。再加上男人面上深重的眼圈,长满下颌的胡渣,眼歪鼻斜,他大概流浪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周良想起自己发现的那座木棚......里面衣物众多,有男有女,周良不确定这山上只有一个人。
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周良翻身,他牙齿叼着背带,奋力拖着背包爬回去。周良爬回原位,给平安吃了东西,上了药,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穿上防水衣,将平安护在怀中。
现在这情况,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除非有人发现他们。周良安静闭上眼,期待命运眷顾。
“祈祷我们能成功活下来吧。”他对平安说。
然而,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第一天,山下,没有动静。
第二天,山下,依旧没有动静。
这里像是被罩上一层无形的玻璃罩,隔绝掉一切动静与喧闹。
这两天,食物被吃光,水壶里的干净水也只剩两口。周良背靠山崖,目光如炬,鹰眼一般警惕的观察四周,不敢合眼。
而这期间,他脑子里不停回旋着道法自然四个字。
歇息两天,平安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但仍旧厌厌的。周良这期间想尽办法和外界联系。可这里是深山,手机没信号,放狼烟又会吸引来男人,而且他无法确定救援队是否已经到达山上,贸然暴露自己位置是个冒险的举动。想通这点后,周良这两天打起精神,一方面防备男人找来,一方面戒备随时可能会遇到的野生动物。
这不简单,周良醒醒睡睡连熬两天以后,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精神变得混乱。终于,在一个早上,他撑不住死死睡了过去。
周良不想去道观的,他不想让阿仪看见自己这模样。但是他想着自己也许以后再也见不了她......他还是飘了上去。
他只想再多看两眼。
***
王转告诉阿仪,他的能力只能送她到这座山上。
阿仪踏上白灵山,看到了王转口中那座护林站。护林站隐蔽在一片山林中,冷静,沉默,像一位孤独的山林守护者。
阿仪沉思两秒,慢慢穿墙而入。
出乎意料的,屋内不似阿仪想象中那般。她原本以为男人的房间应该如同她见过的史飞屋子那样。
没有,周良的卧室不似那般沉闷。恰恰相反,男人的屋子有股意料之外的温柔。房间很小,全屋的家具都是木头制品,床铺上是一整套白色床品,洁净,整齐。床脚处,摆放着不大不小的黑色垫子,里面散落着几个颜色鲜艳的玩具,阿仪猜测那是平安的窝。
阿仪慢慢在屋里乱转。床头前是一方钉在墙上的柜子,上面摆满了书本。阿仪一一看过去,都是些社科类的书,夹杂着几本散文,她伸手轻抚。
进来不过十分钟,就在阿仪仔细观察屋子时,门外,阿仪隐约听到走路声。
声音缓慢,一走,一停。
阿仪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没有理会。她刚转过身准备继续观察书架,身后,猛烈的砸门声传来。阿仪先是心里一惊,而后又反应过来没人能看见自己。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一直到门被一脚踢开。
铁门重重的砸在墙壁上,阿仪看见一个一身迷彩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下移,她看清男人手中携带之物,一瞬间,阿仪喉咙一紧,心脏猛地一抽。
这男人......拿了一把手枪。
阿仪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慢了下来。她看见男人气势汹汹走进来,打、砸,他将手枪对准空无一人的床铺,砰砰两声,枕头内的羽毛满屋飞散。阿仪害怕的捂紧双耳。发泄完,阿仪看见男人走近她,她往后缩了两步。
男人穿过阿仪,走到桌前。桌上没放什么东西,除了一本书,只有台灯剪刀等杂物。男人上前,弯腰将所有东西掀翻在地,随后又伸脚猛地将椅子踢翻。
阿仪退到墙角,看着男人发疯。突然,她注意到被男人摔到地上的黑色笔记本——
怎么,这么眼熟?
阿仪放下捂耳的双手,定定的看着地面。她瞅着屋内男人走到其他地方后,刚想上前,门外,一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接连传来,其中还掺杂着两句狗叫。
阿仪一惊,她看向旁边脸色铁青的男人,发现他也慌了神。
声音由远及近,快要走近这里。旁边,男人朝四周打量一眼后,他一咬牙,推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窗户连接后山,高度不高,男人跳下去后,没支撑住摔了一跤。前面,众人听见响动,面面相觑。史飞率先带头绕到后面,只见一个身着迷彩的男人一瘸一拐朝树林中跑去。
史飞想起周良在电话中说的事。他转身,冲身后人吼道:“小刘,涛子你们进屋看看。”说完,史飞牵过旁边人手中的狗绳,“其他人跟我追。”
众人四分,两个男人进屋后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后,心里大感不妙,而阿仪看见他们进来时,脑子里突然闪现过王转的声音。
“阿仪,在山里。”
阿仪心里一震,连忙按照王转的提示朝后山跑去。
一路上,阿仪的脚步轻快,就像周良跟她说过的一样,用飘的比用脚走的快。
阿仪最终站到一处悬崖边。她没想到男人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因为这里,距离护林站隔了整整一个山头。
阿仪低头,望向陡峭的山崖。树叶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下面。”
阿仪心里情绪难辨,颤抖问出声:“他...是从这摔下去的?”
王转顿了两秒:“嗯。”
悬崖上,山石遍布,她不敢想象男人滚下去后还能活着吗。
“我要怎么下去。”阿仪抬眼下看,这里虽然不似普通的悬崖陡峭,可仍旧坡度大。而且她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有多高。
“跳下去。”王转说。
“跳...跳下去?”阿仪惊讶。
“别怕,你不是人,跳下去不会伤到你。”
话是这么说。阿仪看着一眼望不到底的峭壁,心里恐惧更甚。
犹豫两秒,阿仪闭上眼。她深呼吸两口:“算了,反正死不了。”她纵身而下。
跳下后,只一瞬间,阿仪仰面朝天跌到地上。躺在地上,阿仪缓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确实不疼,也没受伤。
阿仪刚爬起来,只见对面,崖壁旁靠着周良。
男人双眼紧闭,怀中那只小狗正睁大眼睛盯着阿仪。
阿仪双眼湿润。
周良额头流下鲜血,安静的坐在前方。阿仪看见旁边散落一地的水瓶,药瓶,还有渗血的纱布。再看周良,他眼下乌青,一双大手紧紧抱着狗,十根指节上,全是擦痕,血痂。可他仍旧死死抱着怀中的黑狗,就像...就像人死了尸僵那般。
阿仪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男人低着头,脸色苍白,嘴唇干燥起皮。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害怕了,阿仪害怕了。她站起身,缓缓后退。
阿仪不敢叫周良,万一,她叫不醒怎么办?她不敢想。
阿仪后退,脑子驱使她上前查看男人状态,可身子却想带她逃离自己。直到男人怀中的平安叫出声,
“汪汪——”
平安的叫声吵醒周良。男人胸膛反上一口血腥味,双手艰难抬起拍了拍平安的脑袋:“叫什么?怕我死了?”
平安仍旧不停吼叫。周良现在精神不济,只想闭眼休息一会儿,又实在被狗叫吵到,他一只手捂住它嘴巴,睁开眼,“再叫扔了你。”
对面,阿仪呆呆的看着他。
周良说完话后,睁眼的一瞬间,余光看见对面站着一个人。
是阿仪。
阿仪看着他,眼泪没忍住流下,
“周良,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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