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异变陡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厮喽啰、亲随仆役闹了个人仰马翻,街面上行人高声尖叫,崇远大师和聂庸一个抚向禅杖,一个挺起双掌。

而叶霄贤竟没有动。

眼看那刀尖离他的后颈已不足半寸,蓦地里白影闪动,一旁的随从只觉腰间一轻,一线青光直冲天际。

铿然一声,硬物相撞。紧接着一道刺耳至极的“刺啦”声,两刀相抵,斜削而下。一团人影划出一道长弧,滚入夹巷。

烟尘弥散,再无声息。

这动静阿英在船上听过!便是出招路数,也同杨三月一般无二。

只是这第一下精纯,第二下肃杀,摔人在地,毫不容情。比起杨三月,叶总舵主的道行显然高得多了。在场功夫浅的、手慢来不及掩耳的,皆被这几下震得心头砰砰乱跳。

叶霄贤道:“孽子顽劣,见笑。请,请。”

他的刀甚至还没出鞘!

众人打着哈哈,逃也似的往阁里走,心头更惊了!

儿子当街要砍翻老子,老子当街挑飞了儿子!都说汵州这地界邪性,果然够邪!

杨三月在满地青砖碎石中躺了半晌,略一感受,觉得左边腕骨、桡骨都折了。他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沿左臂一路捋上去,将骨头按回原位。

巷口一声轻响,一道人影落下来。

杨三月松一松右边手腕,拄刀起身。刀面映着月光,忽而一动,又骤然一停。

杨三月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让你跟着张甲吗?”

阿英不清楚他们父子间有什么凶残的默契,来的若是叶霄贤,难不成还要在这个施展不开的窄巷里再打一回?

她吓得退开一步:“你、你的手……”

很快又鼓起勇气踏出一步,结果头重脚轻,正跪在杨三月脚前。“呕”的一声,冒着热气的蛋羹,全涂在了杨三月的鞋面上。

杨三月:“……”

***

张甲急急追着阿英跑向夹巷,当即被叶霄贤抓了壮丁,吩咐他将“淘了气的叶小郎和他的小友”好生带上阁去。

张甲:“……”

看着叶总舵主就像看见了一座簇新的宅院,嘴软得很,很难吐出个“不”字。

对着黑咕隆咚的深巷,张甲咽了口唾沫:“别撒娇,快出来!跟你爹认个错,啥子事都没得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呢?”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有乱刀袭面,将他细细切做臊子。

阿英双脚离地,正被青筋暴突的杨三月拎着朝外走。听见他说话,虚弱地道:“阿叔?”

张甲听起来很紧张:“幺儿,饿了吧?我们去吃点硬菜要得不嘛?喊叶小郎君陪你一起……”

“做什么呢,张甲?巷子里抓猫儿?”

巷外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其间响起个女声,石骨铁硬,响邦邦的江南腔调。

张甲如蒙大赦:“哎哟,扈帮主!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一边说着,人一边风风火火地从巷口掠过。双臂微抬,褪下披风,衣摆半轻不重地在张甲腿上扫了一记。一张银盘面孔,丰艳眉眼映着烛火,当真称得上流光溢彩

金缕缠丝珠翠翘,来的正是泾罗帮帮主,“俏鸳鸯”扈二娘。

张甲笑得真心实意:“能来,能来!盼着扈帮主来呢!我这就跟叶总舵主通报一声!叶小郎君同叶总舵主……嘿嘿,扈帮主面子大,劳烦把咱们小郎君捎上去,说和说和。”

扈二道:“通报个屁!你们那舵主我不爱见。戴玉成呢?”

张甲已经兴奋地跑远了。

扈二单手扶腰,道:“小月,还要我请吗?”

杨三月简直一辈子不想说话了,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木着脸道:“扈小姨。”

这乌泱泱一队人马着实扎眼,四面八方人声起伏,全冲着队伍当先的扈二呼啸而来。男女老少争相寒暄道:“扈老板,恭喜发财!”“扈帮主,久仰啊!”

扈二微抬下颌,睐过一圈算作招呼。一双乌浓浓的笑眼在阿英身上一点而过,问道:“两个小的呢?”

杨三月道:“不知道。没看住我,不好意思跟叶霄贤蹭饭了吧。”

扈二笑意更深,拈了三小袋金锞子塞进他怀里:“识青会不好意思,我信,小容么……左右你替她们先收着。听说你方才当街砍人呐?”

杨三月愈发恹恹:“没砍中。”

扈二道:“多大点事,下回砍准些——哟,叶总舵主。”

脸上就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意思。

叶霄贤道:“扈帮主,多幸多幸,有失远迎。”话虽如此,并不上前迎接。

扈二道:“你老婆呢?”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跨过门槛,径自长驱直入。

叶霄贤无声地叹了口气,负手随之而去。

一众仆役知道杨三月吃软不吃硬,都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果然他没再说什么,在一间空房里擦了脸,梳了头,换了外袍和靴子,领着阿英经过彩楼、主廊,走向阁中。

阿英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静得像只小虾米。

这酒楼的制式既广且深,从最下一层到第六层,满满当当全都是人。其中锦衣玉带者有之,邋遢穷酸者有之,四肢残缺、脊背生瘤、携带怪异兵刃者亦有之,称得上是三教九流荟萃,奇人异士集聚。

左右都是些江湖客,不拘小节,有些早早到场的,吹牛谈天、喝酒划拳都不知行过了几轮,嚷得连天价响。

古怪的是,杨三月的靴底一踏上底层正厅的地面,厅内便骤然一静。

数百道目光直射过来,黑压压一片人,有留着一大把虬曲络腮胡的,面上刺着金印的,一道长疤从左额拉到右颌的……

阿英害怕得一对眼珠骨碌乱转,作濒死虾米状。

杨三月竟然被她惹得笑了一声,说:“不是冲你。”

这次真不是冲她来的。

二人身后涌入一堆带刀随从,所穿服饰形制统一,开路的动作蛮横霸道,引得金兰会一众船工、帮众纷纷怒目而视。

座中有人低声议论:“钦天监的杂碎怎么来了?”

“金兰会同这帮朝廷鹰犬血海深仇,瞧着吧,一炷香内,必亮兵刃。”

有人反驳:“若不是得了钦天监批准,你以为顾广达登高一呼,只靠金兰会、泾罗帮发帖,这英雄会就能办得起来?”

“嘘——我怎么听人在叫‘史大人’?那‘搅史棍’不会来了吧!”

阿英侧过脑袋,凝神细听,一个尖刻的气音便从门外钻进了她的耳孔:“赌一贯钱,顾老儿在楼上瞌睡。”左右盘旋,像是蚊子叫。

另一个气音圆钝些,不住翕动,却像是苍蝇叫了:“嘘,老史!让人家听见了,须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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