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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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墨正式去成型课上班了，成型课工作是在流水线上，林清墨在倒数几道，到她手里的鞋子已经成型了，等她检查合格后，就会进入下一道流程进行装盒。
成型课的品管与现场工人一起坐在流水线旁，工人上班到几点，品管也得到几点。林清墨上班第一天就由班长教她如何验鞋。
许是刚来，品管课班长林金娟对她还比较友善，讲话依旧是大嗓门，但没骂人，还夸林清墨学习能力强，一学就会。
林金娟一直强调一点：“这是最后一关，宁严勿松。”
林清墨很受教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金娟很满意，又特意提醒她：“不能让工人验鞋，不要管他们的工期，速度太快就把机器速度降下来。”林金娟特别教了她如何把流水线的速度降低。
几句话听下来，林清墨基本了解王雪为什么想离开成型课，林金娟说的话没错，但当质量与工人绩效相违背时，必然会出现冲突。
很多时候，验好鞋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平衡品管和现场的关系。
早上，林清墨走过空旷的裁断课，经过密密麻麻的针车课，就进入喧哗的成型课和底加工课。
这里基本看不到女子，男工人干活到一半，就一溜烟跑到厕所抽烟。现场不像其他课那么肃静，即使白天工人也会时不时聊两句。
等到晚上加班时，那就是放开了聊，完全可以用欢声笑语来形容。所以成型课白天上班，工人们无精打采，一到晚上各个容光焕发。
成型课会有这样的风气，只有一个原因。这里男工人居多，保安不敢多管。至于白天比较安静，不是保安的功劳，而是成型课这边最经常见到大领导。不止成型课的课长，其他课的课长也会来这边，偶尔还会碰到国外的厂商过来参观。
每次领导来了，线上的班长就提醒大家，一声声咳嗽推拉中，现场寂然无声。大家头也不抬，只低头干活，整条流水线呈现出老实卖力的景象，有种集体作弊的乐趣。
成型课的品管工作比裁断课繁琐且忙碌，没有林爱花的经验可用，两人只能一起慢慢摸索。
验鞋的动作自带美感，手掌塞进鞋子里，先看底部，检查背面是否对称，鞋底是否紧致，这个步骤几秒就能看好。然后翻个面再看鞋子正面，从鞋头到后跟，看线车得是否整齐，看皮料是否对称，看整双鞋是否板正，看鞋孔是否有漏打……
一个熟练的品管，十几秒就能验好一双鞋。但如果工人是验鞋，只需几秒钟。
林清墨脱离林金娟一个人正式上班时，成型课的工人就嘻嘻哈哈地打听她的消息。
流水线上，总共两个女子，另一个是一面之缘的麻子大姐胡秀霞，剩余全是男子。
胡秀霞没认出林清墨，但她确实人脉很广，已经把林清墨在工厂里的工作轨迹都问出来了。一个人在那里跟旁边的工友叽叽哇哇说着什么，那些工友听一嘴就偷偷看林清墨一眼。
说完了，胡秀霞又亲热地叫林清墨：“妹妹，这里就咱们两个女子，有什么事找姐姐。”
她坐在林清墨斜对面，站起来，身体横过流水线，跟林清墨咬耳朵：“男人的话能听，母猪也能上树。这些臭男人的话，你听听就算，可别真信。”
单这样看，胡秀霞这人还挺热情的，只是这前不因后不果的，忽然来这一句看似道理正确的话，不过是笼络人心的常见手法，林清墨不用这种手法，不妨碍她一眼看穿。
她笑着开口：“成型课品管来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我能呆多久？”
胡秀霞一愣，没回答。
旁边男工友朝胡秀霞喊道：“胡秀霞，你又给新品管说我们什么坏话了。”
胡秀霞朝对方扭腰笑：“我能说什么，我给妹妹说点真话。”
林清墨笑道：“我丽姐见到了，以为我离开裁断课了，见异思迁。”
“什么见异思迁？”胡秀霞问。
林清墨答非所问：“丽姐啊，就是裁断课组长。”
这话一出，胡秀霞眼珠子转了转，又亲热笑道：“我们新品管可是中专生。”
“新品管，你是中专生为什么来工厂？”
“新品管，中专证去哪里办，我也去办一个，妈的，我也要去当品管，你们的鞋子我一只也不给过。”
……
林清墨嘴在笑，眼神却冷冷的：“中专证怎么拿呢？读完五年就能拿到了啊。”
其中一个个子很高，五官端正的男工人站起来朝众人挥挥手：“你们这些龟孙子，自己不会读书，嫉妒新品管会读书，回去重新投胎吧，在这里找死。”说完又朝林清墨笑嘻嘻道，“新品管别生气，大家刚认识，玩笑开大了。”
这人叫庄国明，看着在现场能说上几分话，他话音刚落，流水线两旁的工人就哈哈一笑说：“新品管，我们跟你开玩笑，可别扣我们的鞋。”
林清墨快速验过一双鞋，放到流水线上：“我扣你们鞋做什么，跟你们一起累死累活加班？”
“加班多了钱就多啊。”
“是吗？我前段时间刚病过，身体好才是真的好，钱是赚不完的。”
聪明人，闻弦知意，胡秀霞想试试林清墨好不好欺负，林清墨轻松反击，还表明了自己与现场工人同一立场的态度。
单独上班第一天，林清墨完美融入成型课。
撇开其他，成型课上班很欢乐，尤其是庄国民，简直是土味情话本人。林清墨上辈子听到的土味情话，在庄国民这里不少听。比如东边日出西边晴，我的最爱就是你。这种人还好是在鞋厂，要是在外面八成要被骂流氓。
林爱花说：[我发现成型课的工人比裁断课要和善很多。]
林清墨认可：[因为我们是女性，所以他们对我们比较友善，换个词，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林爱花被林清墨这句话臊得脸都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成型课工作节奏很快，流水线一开，就停不下来，林清墨连想任优的时间都没有。吃饭时，王雪就会跑过来找她，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刚进厂的姑娘，叫袁兰妹。
其实也不用特意，以前她在裁断课不知道，原来品管课跟现场一样，每天下班都会集合起来开会，开会地方多在成型课附近的过道上。
成型课也开着好几扇门，其中一扇门可以直接去食堂，林清墨后面也慢慢习惯从成型课去食堂了，这样一来跟裁断课的旧同事就少见面了。
新加入的姑娘袁兰妹，有一张圆嘟嘟的脸，长得很秀丽，很喜欢唱歌，住在林清墨附近。
王雪听说袁兰跟林清墨住很近后，就想着退房住过来。后面还真被她住过来了，但三人都没住在同一栋，毕竟想要刚好住在隔壁，不是那么凑巧。
经过三人的住处有一个垃圾堆，林清墨笑称是黑木崖。三个姑娘从此下班回家，就会互相问要不要去黑木崖。
只是针车课多是比成型课早下晚班，林清墨其实不常与她们一起回家，但不妨碍这是林清墨进厂后最舒心的一段日子，王雪和袁兰虽然文凭不如她，但好歹小学毕业，谈吐比工人们文雅多了，除了袁兰妹爱喊妈这点。
友情带来的慰藉与亲情、爱情一样无可替代。
林清墨刚到成型课时，工人们对她还比较客气，现场秩序尚可。但等林清墨与他们打成一片时，他们就开始小小作妖了。
这天晚上，流水线开得很快，一会林清墨面前就堆了好多鞋。胡秀霞笑着道：“新品管验鞋来不及了，我来帮你。”
话没说完，她快速翻了下鞋就扔到流水槽里。
林清墨长手一伸，遮住流水槽：“秀霞，这是我的工作。”
胡秀霞笑眯眯，看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是你来不及了啊。”
林清墨也笑眯眯地：“不是我来不及，是品管不够。”
胡秀霞没继续验鞋，过了一会，成型课二班班长走过来，他是个喜欢把厂服扎进西装裤的近30岁男子，人长得很瘦但很精神，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林清墨没与他讲过话，但常常看到他在现场跑前跑后，跟针车课、底加工课、现场工人、品管课班长激情开骂。
孔国安一看林清墨面前堆着十来双鞋，凶巴巴问：“怎么回事？这么多鞋没验完！”
林清墨没理他，自顾自地在孔国安面前验了几双鞋后，才笑呵呵地问孔国安：“我验鞋的速度不慢吧。”
工厂每道工序都有考核标准，孔国安没法睁眼说林清墨速度慢。
“再快又如何，我们这里每个工人对鞋子的熟悉程度可不比你这个新品管差，让他们帮你验鞋！”
林清墨双手合十卖了个乖：“那要麻烦孔班长跟我们班长说下，我只是小品管，实在是权限不足。”
成型课就她一个外人，林清墨可不会傻乎乎地站起来跟他直接怼。
“孔班长，我理解你。我是新品管，但速度不比老品管差。但既然担了个新品管，很多事我真做不了主。这份工作我还蛮喜欢。”
林清墨可以对工人硬，但对孔国安不能硬，以孔国安的暴脾气，跟他闹，只会越弄越僵。
王雪口中人品差脾气坏的林金娟看到了，拿着一双鞋像团火一样冲过来。
“孔国安，你在干什么！又想指挥我的品管做事！”林金娟讲话如火龙喷火，句句都是在挑衅。
孔国安被林清墨安抚好的情绪，再次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