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心魔劫
心魔劫五
《梦陀经》有云，凡涉禁术者，欲登上神位，需破魔障，明己志，向天地自证心神，此劫名为“心魔”。
夜色沉沉，月过半天，今夜入了冬至节气。一只寒鸦展翅飞来，栖在经年无花的兰树上，不知是哪个殿里的仙侍仙力微弱应季化了原形。
省经阁的掌事仙人坐在案头前，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篆体慢慢变成一个个跳动的黑点，他揉了揉眼，放下手中典册，拄着昏昏欲睡的头看向书架。
也不知今夜这几尊大神又要看到几时？
狐狸仙和缘机仙子这两位也就算了，白天来晚上走跟来他这里点卯似的，唯有这天帝陛下每日主持早朝，还要审阅六界的奏折，这样一夜一夜熬着，怎地越来越精神呢？
这夜神当久了果真不一样。掌事仙人摇了摇头无奈地接着拿起书看起来。
冷冷月色如雪如霜，窗外枯枝上漆黑鸦羽融入夜色，不堪负重的枝条颤抖后又复归空寂。
今夜省经阁外的灯笼又是一夜到天明。
白露凝霜于叶缘，瞬曦草的光经冰凌折射分出小小的彩色亮点，尤其是现在太白星起，夜幕尚未褪尽，越发闪亮的可爱。
素雅的白衫匆匆掠过，那层薄薄的冰凌瞬刻消弭，化白露沾湿在袖尾。那人眉如剑，鬓如刀，身如松柏，步履匆然。
距离早朝只一个时辰的时候，润才从省经阁归来。为了在繁忙中多陪伴邝露一会儿，他从七政殿里搬回了北极殿。
哪怕这陪伴不过是他批奏折，而邝露在榻上沉睡，只要她还在身边，只要能时时看到她就还是好的。
润从不敢奢求。他对自己说，对身体里涌动着想要现身的那条龙说。
宽大的床榻上，邝露仰面而卧，神情安宁而放松，润侧卧着躺在她的旁边，原本是想多看看她，不知怎的心念一动便与她同塌而眠。
她的脸如般温润光洁，纤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鼻息轻而平缓，一点樱唇饱满光泽，诱人采撷。
长长的指节曲起，微凉的手背一路划过睡美人的脸庞，在娇嫩的红唇上轻轻重重按压片刻，最后克制地落在那双紧闭的眸子上。
你睡的如此安然，可有梦否，若是美梦，梦中...
梦中可有我否？
自是无人应答。
润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收回手臂，轻声地翻身下床，拉好床边的帷幔，生怕吵醒佳人似的。
他宁愿这般拘谨着，也未下静默咒，不过是想能在她醒来时立刻察觉。偌大的寝殿里，安静地能听到衣服滑动的悉索声。
门外突然传来响声，魇兽带着一身寒气毛毛躁躁跑进殿中，急切的叫着冲进了润的怀里。
“魇兽！”
润轻声呵斥道，“如何做出这般动静？！”
魇兽被润的语气一吓，从他怀里缩了出来，湿漉漉的黑眼睛向上看着润，委屈地低鸣几声，而后一张嘴吐出个蓝黄各半的梦珠来。
梦境中有一女子飞舞在悬起的露珠之间，身姿轻盈绰约，未见其面已醉人心。
“这是露儿的梦？”
这身影日日如梦，何其熟悉。
梦中之人确是邝露，场景转换了许久，不过这梦中自始至终唯有邝露一个人，一会儿是在打理瞬曦草，一会儿又像在参加宴会。若说是邝露的梦，着实奇怪了些。
很快，梦珠场景又起了变化，绯色朝霞的丝绸，结成一簇簇的红礼花，身着嫁衣的新娘子双手交叠坐在婚床上，绣着青竹碧露的红盖头缓缓掀起，明媚皓齿的新娘子笑着望向来人......
“这是哪个登徒子的白日梦！”
润皱着眉头低斥，压抑着怒火挥手要破掉梦珠，魇兽却在这时紧紧咬住他的袖子，转眼间梦珠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邝露面色苍白虚弱地靠在床上，一个男人的手端着碗在给她喂药，邝露才吃了几口便摇头不吃了。
那梦的主人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真音：“你嫌这药苦便不肯吃，为何你如此怕疼，却要为那人这般践自己？”
“殿下有分寸的。”
邝露垂眸说道，说罢又轻咳了几声。
“他有没有分寸我不知道，你却当真不知分寸。”
那个男人放下手中药碗，手指点了点邝露的头，“他眼看着灵力大涨......”
而后一缕迷雾涌入梦珠，景象与声音被雾气包裹，逐渐模糊了起来。润的思绪却好像瞬间明朗，龙的记忆如碎片般在头脑中闪现。
好多露珠闪耀着灵力光芒，其中一颗上倒映着金色竖曈，那是龙的眼，那是他的眼。
上古时曾有逆天神术，以一仙之真身可滋养与其属性相合的重伤者，然重伤者神智昏迷极易在被滋养时发癫发狂，严重地甚至会吞噬掉疗伤人的真身，故而被上古大神列为禁术。
在他理智全无的时候，那条危险的龙不再受任何的约束，面对一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露珠，它会不会用那覆满粗糙鳞片的硬爪粗暴地抓住她，它是否曾贪婪地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随着龙眼记忆的涌入，润不可自制地想象出最恐怖的画面，他面色霎时苍白，手无法控制的颤抖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中的龙突然变得冰冷而可怖。
禁术！禁术！
他快速回想翻阅过的典籍，龙伤害露珠的想象却无法克制的在脑中掠过，一向冷静自持的天帝方寸无措。
邝露昏迷的原因最终在缘机仙子的口中得到证实。
“《梦陀经》有云，凡涉禁术者，欲登上神位，需破魔障，明己志，向天地自证心神，此劫名为‘心魔’。上元仙子晋位上仙，故而有此一难。”
“何称心魔？”
“哎，这道劫难就难在这里，”缘机放下手中的命盘，无奈说道，“每个人的心魔不同，在幻境中所经历的劫难就不同，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磨难，一旦被心魔所惑，就会迷失在幻境，永远昏睡下去。”
“可有破解之法？”
天帝润面色冷静，唯有些许颤抖低哑的声线泄露出一丝心绪。
“心魔劫，简单来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要历劫之人能破除心魔，就可以醒转过来，还能修为大增，得进神位。”
许多大能败在此劫中这种事情在缘机的舌尖转了一转又被她咽了下去。
“我曾，”润手握成拳，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我的真身中融有邝露的真身残片，你可有办法助我入幻境？”
缘机仙子惊奇地瞪大了双眼，这两位是用了什么禁术，居然还有真身交融这种操？不过她当然不敢问出口来，“这幻境也算是一种梦，有魇兽帮忙或许可以一试。”
“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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