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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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睡前，唐山海都会与碧城腹中的宝宝聊聊天，今日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本读本，碧城还发现那竟然是《安徒生童话》。
唐山海捧着书，坐在碧城身旁，碧城微笑着看着他，只见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光，碧城想那一定是父爱的光芒。
“你特意去买的书？”
“不是，是我照着原本默下来的。”
唐山海不在意地笑了笑，“德文原本在老家，实在没有办法取来。”
碧城微微惊讶地望着唐山海，“你还会德文？我以前只以为你不过是留洋带点儿傲气，没想到你还是很有骄傲的资本。”
“嗯？傲气？”
唐山海第一次听到碧城这样评价他，倒是有些新鲜。
“对啊，不仅仅是傲气，喜好西餐，每日都要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面，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头油。指甲剪得很整齐，外面餐馆吃饭先看看那里桌子擦干净没有，非常典型的处女座。所以，最开始我就猜测，我们两个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不过……”
唐山海挑挑眉，想着自己确实是如碧城所说，他很好奇“不过”之后会是什么，“不过什么？”
“不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真正生活在一起，我感觉我们两个还是处得来的，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你对我的包容和爱护，我也在努力维护我们的婚姻，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这样的婚姻才会长久，除非……”
碧城今日说话怎么那么喜欢大喘气，唐山海问道，“除非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着，身处乱世，恐怕会身不由己。”
“我记得，我们刚来上海时，每当我对前路忧心忡忡时，你总是信心满满地告诉我，我们一定会胜利。怎么现在反倒是悲观了。”
碧城记得，自己无数次激励唐山海，抗战一定会胜利的，而那是唐山海用“傻人有傻福”来形容她。那时候，她还很不服气，她可是一个从七十年后穿越而来的中国人，对这段历史当然了解得很，但后来，她渐渐发现，唐山海是对的。
她在这里所经历的所有事，都慢慢打击到了她内心的优越感，她这么自信满满只是因为她来自七十年后，若是生于斯长于斯，她必定不会如此。在七十年后她倒是可以做一个只需认真活着、享受生活的人，但在这里，她拼尽全力，都未必能活到抗战胜利。
“胜利”二字是写在历史书上的，直接享受成果的人并不能想象或者体会这过程的艰辛，碧城也是如此，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秉持着七十年后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生活着，于是，温和的人说她“单纯”，正直的人说她那是“蠢”。她心思单纯是一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时代容不下单纯。她当然也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每日喝茶看书，或是与其他相识的好友一起打牌、跳舞、聊天，但战火并不会因此被隔绝到门外。
毕忠良常说，毕太太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会真心祈祷每个遭受苦难的人能够早日摆脱痛苦。碧城认为，她的单纯跟毕太太的善良的祷告在世人看来是一样的罪恶，这世上的活着的人只期盼着能活着，甚至是有尊严地活着，毕太太的祷告是虚伪，她自己的单纯善良是伪圣母，这样的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而现如今，抗日战争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期了，碧城也发现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这种望不到未来的感觉才是最折磨人的。
“不要想太多了，烦恼是需要去解决的，而不是自我折磨。对了，刚刚我给宝宝讲的是海的女儿，下一个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吧。”
唐山海自然地岔开话题，那个话题聊多了，只会觉得人生无望了。
碧城听了摇摇头，轻声道，“卖火柴的小女孩故事太悲了，讲个喜庆点儿吧，比如，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唐山海翻了翻自己制的手抄本，“嗯，白雪公主……等等，白雪公主是格林童话里的故事吧？而且，据我所知，《安徒生童话》在国内并无出版，你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21世纪的小朋友大多知晓安徒生童话里的故事，儿童读物更是数目繁多，到了这里，反而是少数人家才知晓的，况且是碧城这种并不崇尚西学的书香门第。
“这你就瞧不起人了，我看过这些故事书有什么好奇怪的。”
碧城装不在意地撇撇嘴，忽然看到唐山海制的手抄本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便突发奇想，“不如我给咱们宝宝的故事书画点儿插画吧，虽然我的绘画水平一般，但也比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好看。读故事呢，也要试着去激发孩子的想象力。”
唐山海想了想，表示同意，他想着只要碧城心情好，不要去想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他什么都会同意。
这件事也确实为很久之后，出版的第一本带着插画的童话书奠定了基础。
第二天晚上是唐山海当值，碧城便去李默群家里陪李太太她们打麻将，碧城怀有身孕，李太太便不让她久坐，大多数时候都是碧城在旁边看着。
有碧城出主意，李太太赢了不少钱，于是有人就不乐意了，“李太太，打麻将还带外援啊，我今天带的钱可都要输光啦。”
李太太赢了钱自然是乐呵呵的，“碧城怀孕后那是福星，上次我跟汪太太她们打牌，碧城就坐我旁边，那天下午也是赢得我哟。”
何太太开玩笑地说道，“真的有这么灵？那把你这福星借我用一下好哇？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李太太摆摆手，对碧城笑道，“碧城啊，去何太太旁边坐。”
碧城笑嘻嘻地坐到何太太身边，小声道，“不准您可别赖我。”
惹得大家乐呵呵的，这几把果然是何太太赢了钱，使得何太太拉着碧城不撒手，这架势大有带着碧城打遍天下的气势。
“最近这天儿怪热的，我外甥在郊外有一个温泉，过几日，碧城跟我们去泡温泉吧。”
碧城摸摸小腹，摆摆手，“我倒是想去，可是这肚子的宝贝不愿意啊。而且，这夏天泡温泉是不是有点儿……”
李太太噗嗤一笑，点了点碧城的脑袋，“傻孩子，这夏天泡温泉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解暑，还能排毒，驱除疲惫，帮助睡眠。你怀有身孕确实不能泡温泉，但何太太说的那个温泉啊周围风景还很好呢，去那里散散心也是好的。”
碧城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不知道会不会又被唐山海批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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