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大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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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龙凤喜烛摇曳下，凤尾流苏垂在床幔旁，两人对坐在喜榻上，双眼中除了一片红外既是对方。
“皇上……”容蓁轻轻开口，声音柔弱中带着一丝颤抖，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又递给眼前人一杯酒道“臣妾……臣妾想敬您一杯酒。”
说罢，一双杏眼带着柔情，未等眼前人接过酒杯，又缓缓垂下眼眸，做足了娇羞的模样。
楚绍看着眼前娇羞的美人儿，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皇后这是害羞了？”
容蓁没有说话，微抬眼睑，斜睨看着他的眸光微闪，轻轻点了点头，烛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端起桌上的酒双手递给楚绍，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萧誉给她的迷香只针对男人，现下她只需与楚绍虚与委蛇，待迷药发挥作用。
楚绍只当是她初对此事的羞涩，看着她的眸光微闪，笑了笑接过递过来的酒杯。
“皇上，臣妾敬您。”
楚绍对于她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心中颇为满意，接过她伸手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容蓁异常欢喜。
沉浸在温柔乡中的他不禁又多贪了几杯，不多时，便觉得一阵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容蓁一眼，声音低哑：“朕……朕有些醉了……”
容蓁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担忧：“皇上可是累了？臣妾服侍您歇息。”
说着，便扶着楚绍，将他安置在喜榻上。
楚绍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直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她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身穿凤袍，头戴凤冠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喜榻上沉睡的人似是好梦，惯性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伸手将旁边的软枕搂进怀中，面上露出颇为意满的神情。
她转眼看着喜榻上的人好一会，黛眉蹙起，眸底尽是嫌恶之色。然后从妆匣子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鸽子血，倒在喜榻中央的白娟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伸手取下头上的凤冠，任由如瀑般的青丝倾泻而下，眼眸中一片清冷，哪里还有半分柔弱可欺的模样。
她缓缓脱下厚重的凤袍，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然后走到喜榻内侧，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红烛依旧摇曳，映照着喜榻上“相拥而眠”的二人。
或许因着整日的劳累，不一会儿她也沉沉地睡去，但她睡得并不踏实，一夜辗转，接连做了好多平日里记都记不起来的一些前世的琐事。
那梦里尽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走马灯似的，扰的她心神不宁。
梦中有楚绍的猜忌凉薄，有后宫的妃嫔的挑衅为难。
隐约记得，最后定格在父亲和兄长身着囚服，被押送入狱的场景。
心口猛地一缩，她满身虚汗骤然惊醒，拢了拢身上的被褥，忽觉初秋的夜竟然也如此清凉。
窗外天色还黑压压的，殿内燃尽的龙涎香，熏得人头脑发胀。
“唔……”容蓁揉了揉额角，试图缓解那阵挥之不去的钝痛，然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案几上的龙凤喜烛越来越暗，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喜榻，披了件薄衫走出寝殿。
寝殿外，仪仗队的人早已撤离，只留了明华殿宫里的宫女内监和芯红绿芜，以及伺候楚绍的以王乾、李德福为首的一干众人在廊下守夜。
见容蓁披着单薄的外衣出殿，芯红绿芜二人连忙迎上去：“小姐……娘娘怎的这个时辰出来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边的圆月，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问道：“几时了？”
“回皇后娘娘，现下才寅正二刻。”王乾笑着上前回话道。
她点了点头，吩咐道：“着人抬桶热水去侧殿吧，等到了卯时再抬热水进去请皇上。”
王乾先是一惊，心下思量着皇后娘娘如何知晓陛下的作息，不过片刻后就释然一笑，只当做皇后为大婚做足了准备。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按照她的吩咐让下面人去备好热水。
容蓁则由芯红和绿芜二人扶去侧殿。
侧殿内，热水已备好，热气氤氲，驱散了些许清晨的寒意。
容蓁褪去身上的衣物，缓缓步入浴桶之中，任由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可那些画面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父兄入狱，家族覆灭，这些前世经历过的痛楚，如今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直到水的热气悄悄散去，芯红绿芜二人再三催促，容蓁才收回繁杂的心绪从浴桶起身，任由宫女们服侍着更衣梳妆，动作优雅而娴熟，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威仪。
宫女为她换上皇后明黄色银丝勾线绣的龙凤戏水暗纹图案的宫装，因着待会儿还需见合宫妃嫔，由妃嫔们郑重拜见，从衣服到妆容无不细致庄重。
不一会儿功夫，容蓁更衣梳妆完毕，从侧殿款步而出。
明华殿中，部分宫人正忙着撤下红色软帘和灯笼。
“娘娘，内殿已经布置妥当，李公公正在伺候陛下沐浴。”王乾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脸上堆满了喜悦的笑容。
“有劳公公了。”她微微颔首，语气轻柔道。
王乾受宠若惊，低眉睡眼道：“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容蓁不再多言，听着殿内起水声响起后，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推开内殿门走进去。
打帘步入内殿，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混合着沐浴后的水汽。
内殿中，李德福正跪在红毯上，仔细为楚绍穿戴。
她扫一眼寝殿中，龙凤呈祥的喜被已被人换下，她垂眼思忖着那方染了鸽子血的白娟，应该也已经被楚绍瞧见了。依着他温和面孔之下所隐藏的暴戾凉薄的性子，此时都未曾问话，那么行房这一关她也就算是过去了。
楚绍阖眸背对屏风站立，任由李德福一件件的为其穿戴，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
听到动静，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眸子落在容蓁身上，闪过一丝柔情。
“皇后来了。”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面上是呼之欲出的情满意切。
她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走近楚绍身边，从李德福手里接过那枚龙纹玉佩，垂眸仔细地系在他的腰间，待李德福为其戴好冕旒，然后含笑将他送出明华殿的宫门。
楚绍上了辇驾，还特意留下话：“等早朝结束，朕再过来看望皇后，一同用早膳。”
容蓁道了声“是”然后福了福身，低头垂眼地送走了他。
楚绍离开后不久下了场下雨，雨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为殿众增添了几分暖意。
容蓁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开的正盛的木芙蓉上，一名小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淑贵妃娘娘与后宫妃嫔们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知晓了，走吧，我们也过去。”容蓁收回目光起身，理了理衣裙，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地朝正殿走去。
“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容蓁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明华殿正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妃嫔起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
明华殿正殿内，淑贵妃一身华服，端坐在侧首的位置上。她今日穿着一袭华丽的牡丹纹宫装，头上戴满了珠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显得尤为雍容华贵，只是那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傲慢。
容蓁进了正殿的门目光落在那牡丹纹宫装，又瞥了眼淑贵妃略微厚重的粉面遮住了之前猫袭留下来的疤痕，若非细看，那疤痕已仿若不见。
她错开打量的目光，其他妃嫔则分列两旁，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也都带着得体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难掩一丝丝的紧张和局促，也不乏嫉妒和不服。
容蓁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嘴边的笑温婉谦和：“各位姐姐妹妹免礼，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妃嫔起身，却并未立刻落座，而是纷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新晋的皇后。
容蓁神色自若，任由她们打量，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端起宫女奉上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神情淡然。
“本宫初入宫中，还有许多规矩不懂，还望各位姐姐妹妹多多指教才是。”容蓁放下茶杯，语气温和，接着又道：“淑贵妃协理六宫多年，辛苦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是六宫之主，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哪敢指教您啊。”淑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容蓁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本宫初来乍到，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还望各位姐姐妹妹多多包涵才是。”
“皇后娘娘言重了，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嫔，自然要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共同侍奉皇上才是。”淑贵妃看着她眸光冷艳，斜睨一眼身后众妃嫔说道。
容蓁放下茶杯，目光和善地看向淑贵妃，语气不似淑贵妃那般话中带刺，倒像是一团棉花和气道：“淑贵妃说得对，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嫔，自然要以皇上为重，而后宫之事，本宫也会多向淑贵妃与各宫姐妹们学习，公允公正地处理妥当。”
众妃嫔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能纷纷附和。
“芯红，将本宫为各位妹妹准备的见面礼拿来。”容蓁不再理会淑贵妃，转头吩咐道。
“是，娘娘。”芯红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带着几名宫女，端着一个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
“这是本宫为各位妹妹准备的一点心意，还望各位妹妹不要嫌弃。”容蓁说着，示意芯红将托盘上的锦盒打开。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件件精美的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看得众妃嫔眼前一亮。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众妃嫔纷纷起身道谢。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妹妹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容蓁说着，便站起身来，示意送客。
“臣妾告退。”众妃嫔见状，也不再多做停留，纷纷起身告退。
淑贵妃临走前，回眸深深地看了容蓁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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