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拨云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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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白泽满脸不甘心，扭头坐在案桌对面。阳光穿过窗棂，斜斜地打在他的银色长发上，染上一层橙色的温暖。
“怎么啦～还生气？”我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化成人形，却依旧小兽心性的男子，不由莞尔。明明几万岁了，被世人尊为瑞兽捧着供着，却还全然一副幼稚行径。
“三姑姑～你明知道，我很少在人间出没的，除非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前来鼓励鼓励。这么高的出场费，你却只用给一只大黄狗的稀粥招待我～人家不依不依～～”说到后面，已经努起嘴来晃身摇头。
“好啦，丹药的说明书呢？”
“说明书？鸿钧老祖让他徒弟帮您炼药，没说带着什么说明书啊。噢，好像让那几个凡人吃下丹药，等吸足体内阴气，把丹药拿出来就是了。”
“拿出来？……用拉的还是用吐的？”
“……”
我想着，到时候用念力控制着丹药在人体里上下行动，大概是可行的，便也不再管是上吐还是下泻。打开小瓷瓶，将里头的丹药尽数倒在手上。
“才……三颗？”
“嗯。炼丹的牛鼻子说他挺忙的，还在炼什么增进春风一度乐趣的好阳丹，打算送给未来的天帝天后做登基礼物。”
“那这个三颗……可以重复利用的么？”
“……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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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某小院花园内，桃花正欲绽开，一个个骨朵结在枝头，洋溢着蓬勃待放的青春力量。
我将三颗丹药用绢帕包好，收入袖中，而后拿出那个空瓶子，握在右手，右胳膊摆起几个大轮环，甩至某一圈的轨迹切点时，反向奋力往上一掷，那个漂亮的小瓷瓶就随着这一掷直上云霄，阳光洒在其上，瓶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看，多美好的物理学。
“呔你这个叫什么太上老君的小子给老身炼五十颗即刻送来！！——”
“辛苦，多谢。”这一句虽然只花园里听得见，但老身客气还是有的。
此时，都城，观星台：
——大人，三月流火！
——大人，白虹贯日！
——大人，有流星！
某观星台主事：你们，都没有文化……
而后轻拢衣袖，执笔写下：天蛮三年二月己巳日，有星西北流，白昼而腾，时如瓮，时如斗，势足力劲，入云不见。祥瑞。
此时，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宫：
忽地有物破风而来，自屋底而入，发出一振聋发聩的声响，丹房中炼丹炉应声而破，而那什物高窜之势不减，直贯房顶而出。
“老君，那个好像是……您装丹药的瓶子？”某个身着白衣的打杂小仙。
被唤作“老君”的兀自抬头看着屋顶的破洞。那洞大体圆形，向四周辐射状裂出许多小缝，屋顶的灰正飘飘袅袅而下。
“……快快快，修补丹炉，停下手头的活儿，速速炼那白泽大人吩咐的丹药……”
太上老君一哆嗦，从震惊中醒来，抬头一抹额头的汗，指挥起手下的仙童。
“白泽大人要我们替三姑祖奶奶炼的丹药，不是已经送去了么……”另一个手执笤帚的仙童一脸困惑。
“哪里来的啰嗦，三姑奶奶嫌丹药不够。还不动手，难道你们不知当年大圣爷拆我兜率宫，大闹凌霄殿，是受三姑奶奶指使，而化身为城管和拆迁办的么？！”
还有这种缘故？！
角落两小仙窃窃私语。
——三姑祖奶奶不是很少与人为难的么？
——你以为你是人，还是老君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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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我在花园里，打了一个喷嚏。
转身回屋，却看到廊下花影之中，有两个身影悉悉索索。走近去看，原是院里两个面首。
虽然定时去采阴，但是对院里几个面首的名字，我偶尔记不得也是有的。没办法，男人太多。
那伏在美人靠上的男子，用人间的笔墨写，叫皓齿皦牡丹之唇，珠耳映芙蓉之颊。身上的那个则是慢眼星转，差眉月弯，比下方那个稍显些阳刚，想是受阴气最不重的那个子染。大抵是被我那喷嚏一吓，此时两人罗衫半敞，正慌乱整理。见到我来，也顾不得收拾绦带，双双跪在眼前。
我想了一下，确定这是一幕现场版捉奸。便看着他们婉转一笑，念道：“‘因事而遇，不施床铺，墙畔草边，乱花深处。铺衫藉草，伏地倚柱’，原来这就是你们人间白某人说的景致，两位好兴致呀。”
那被我忘了姓名的早已伏地瑟瑟而拜，唤作子染的在旁看到他，直了直腰，在我眼前握住他的手，紧攥着任由对方挣扎却终不放松。
“夫人，子染有罪，但一切皆是子染强迫，请夫人莫要怪罪弋公子。子染万死报答夫人。”
我这才想起，面前瑟瑟的那个人，是前朝将门之后，遭人谗害的弋丹。
“弋丹，射丹也，一射见丹，那你们，成了没呢？”我问向眼前犹自伏在地的人，见他不回答，又笑着加了句，“想是春情正浓，渐入佳境，却被我扰了？”
“夫人……”子染紧了紧握着弋丹的手，正要答言，却被我打断。
“子染，这院里你病情最轻，偶尔能成，我想着你才华绝艳，是最早可离开这院子的，原来却是个风流公子，可不知收了我多少人到你房中？”
伏在地上的弋丹听我话语中渐有怒意，忽然抽噎着抬头：“夫人，并不是子染公子强迫的我，是丹痴念熏心，勾引了公子。”而后转眸看向一侧修眉星目的男子，脸上极尽温柔，诉衷肠道，“弋某偶听得公子箫声，倾慕公子才情，亦听闻夫人最少去公子房中，便是去，也只是草草了事，不肯坦然相偎。丹……青闺寂寞，又怜公子独身一人，是以竟、竟狎昵荐枕，拨云撩雨，如今为情自醉，而呈孽情于白昼之下，横赤肠于花草之中，东窗事犯，激怒夫人，是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他这话说得不似寻常人言，倒更像是以纸陈情了。莫非是拿这话当正经笔墨留下，当着我面给另一人留念想。
果然说至此，这弋丹已是泪盈满目，他低头轻轻顿了顿，继续说道：“弋丹早已是废躯一具，更是戴罪之身。万望夫人怜我之心，赐死弋某，饶过公子。公子满怀韬略，纵横捭阖，日后必有一番作为。”此时，却是对着子染在说了。
子染早已赤目，怕是也想不到此前在怀中亲昵娇柔之人，心中竟有这样一段痴情。口张了张，叫出一声“弋公子……”却是再无他话。
我深深看了看眼前柔弱如柳枝的人，问道：“若你是正常男子，能娶妻生子，可还会这样眷恋子染？”
弋丹似讶然于我的假设，呆了一呆，低头一思之后，涩然一笑：“莫说丹无此福分。若是天意肯这般眷顾于我……丹也不知结果如何。不知道遇见子染公子，箫伴诗书，与那娶妻生子的人伦之乐，哪个对弋丹来说更是福气……”
我微微一叹：“若我已有了解你们顽疾之法，你们可愿一试？若敢试药，今日之事我便揭去不提。”
二人双双抬头，一时讶然如何轻易便放过了他们。相视一眼，忽然觉得试验之事必是极为凶险。
子染抢先道：“在下愿意。试药一人可否？”而后转头看向弋丹，抿唇一笑。像是在说，即便夫人要以此拆散你我，终是我在你先。
弋丹看了看他，知他不会强求自己，但既一片痴心，自是生死与共。只是心中还有不解之处，犹豫问道：“但不知治愈之后，是否会因阳极巩固，而影响心性？”
我知他是在担忧，一旦成为正常男子，便会反感现在与子染的这种情况。
“我也不知。不过你看世间男男相合，也多是些正常男子作此行为。若是情深如此，何来担忧。
“起来罢，我想那些丹药不致取人性命，你们一道试了，此后情深清浅，聚散离合，前程取舍，你们各安造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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